月夜之下,濃霧籠罩。
裴瓊枝靜靜地站在鐘毓宮不遠處的竹林裡,穿林打葉聲潇潇,他的衣袖被吹得掀起一角,寒風透着他的衣領貫徹全身。
他身旁圍着一圈帶刀披甲的侍衛,嚴陣以待,所有人屏息,聽着鐘毓宮那方的聲音。
清冷的月光打在裴瓊枝的臉上,于周遭的濃霧相映,讓這位年輕的親王身上添了一絲淡淡的孤寂。
黑夜裡,他不再戴着平日溫和體貼的面具,他的神情淡淡,垂眸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一雙清澈的眸子籠罩上陰影,看不出神色。
忽的,他聽到守在屋檐上保護那姑娘的暗衛似乎動了,他身邊的人也立即寒刃出鞘。
如有所感,他望向芙蓉池方向,意味不明的喃喃了一句:“要活着啊,可千萬别死了……”
周則景感受到周遭的水氣彌漫,冰涼的池水刺透了她的全身,她感受到左腳仿佛綁了巨石一般,直直地讓她向下墜去。
原本那昏昏沉沉的感覺被立即吓得消散,她拼命地向下蹬腿,想要掙脫那桎梏,她将鞋子掙脫,池水底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宛如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周則景能看到水面上方,淡淡地月光灑下,在透過水面照射的淡淡地白光,但随着她逐漸下沉,那光亮越來越暗,她感受到自己正在逐漸沉沒在黑暗當中。
對于水的恐懼讓她幾乎不能自控。
她感受到冰冷池水不斷進入她的口中,幾乎讓她不能呼吸,那黑暗中令人驚恐的下沉感讓周則景下意識想要掙紮,但是她隻能感受到大量的水進入肺部,她感受到肺部一陣辛辣,巨大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的開始咳嗽,她想起自己學過的溺水時的求生技巧,她平盡全力讓雙手護在胸前,盡力讓頭向後仰,妄圖通過浮力讓自己向上浮出水面,但是随着大量的堵住她的喉嚨,她開始不能掙紮,她感受自己正在緩緩下沉。
驚恐和絕望在内心蔓延。
她曾一次次為他人與生死鬥争,卻不想,自己在生死面前,卻是那麼的無力。
她不甘心,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掙紮,她緩緩地伸出手。
這時,一個有力的手握住了她。
她感受到周圍有什麼輕柔的東西拂過了她的面頰,陡然,那個人摟上了她的腰肢,她被一個巨大的力量拉着貼近了一個身體。
她與那人緊緊相貼,周則景仿佛也知道自己抓上唯一的浮木,用力攀上他。他看到那人的一身素衣,看到他飄搖的青絲中綢麗的皮相,他為了在水下方便,将他身上的銀飾盡數摘取。
他們貼得很近,周則景脫了力,隻是下意識地攥着他的手。
她的意識已經有些渙散了,那人拖着她的腦袋,他撫上她的臉頰,他撬開了她的唇齒,為她渡了口氣。
下一秒,他們浮出了水面。
周則景感受到自己被他半摟半抱着,拖到了池水的邊緣。
她脫力般的躺在實實在在的地面上,頭一次感受到,陸地真好。
那人也似乎是有些力竭,他晃晃悠悠爬上了周則景的身上,扶住了她的胸口,用力摁了下去。
她開始咳嗽,她感受到肺部的疼痛,下一秒,她偏了頭,一下子嘔了出來。
那人見周則景開始嘔水,也從她的身上下來,坐到了一邊去。
周則景吐了許久,她感受到自己喉嚨、鼻腔、肺火辣辣地疼,她看了下自己顫抖的手腕。
下一秒,她一拳向身旁的少年打去。
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翻坐在少年的身上,對着他漂亮的眸子就是一拳。
一下、兩下……
少年沒有反抗,甚至還輕輕扶了下她的腰,讓她坐得更穩些。
這激怒了周則景,她又用力給了他一拳。
但是,剛剛溺水的她又什麼力氣,她雖然用盡的力氣,但也沒有在少年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迹,周則景卻脫了力,向後一倒。
那少年慌不擇路地将她扶住,他的身上原本飄揚的青絲如今濕哒哒的貼在臉上,寒夜裡,風動時,是刺骨的寒。
周則景聽到少年的聲音,“消氣了嗎?”
周則景幾乎是強忍着沒掐上他的脖子,她嗤笑了一聲,“你将我推下去的時候,居然好意思說這話。”
少年沉默片刻,“……我沒想到你怕水。”
周則景的身形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剛才溺水的恐懼仍然萦繞在她的心裡。
少年有些猶豫,他原本是想幫她還原一下趙海溺水時的情況,他潛入水裡,抓住了周則景的腳腕将她向下拽去,他沒有想到,周則景在驚恐下,會逐漸往下沉,等他潛入水底去撈她時,她也隻剩一絲求生的意識供着她伸出手而已。
原本那表情始終懶散、一颦一笑都帶着妖孽的那少年,罕見的沉默了。
但他不願意表露出來,他下意識地也開始恐懼,從小經曆的一切讓他不想讓人看出他内心的動搖。
但他看到周則景雙眼微紅,表情中帶着淡淡的恨意與冷漠審視着他時,那一抹歉意被掩蓋,他的眼神也逐漸變冷,他下意識地捏緊周則景的肩膀。
下一秒,一陣寒光劃破了夜空,陡然将寒夜撕開一道口子,那少年的捏着周則景肩膀的手陡然松開,那少年堪堪躲過,一個暗器擦着他的手腕滑過,在他的手腕上劃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