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寒中,她已經吹了太久,像是再也抵不住似的,她看着面前裴瓊枝的面龐漸漸地模糊,緩緩的,她失去了意識。
那小黃門擡起頭,他望着面前相依的一對兒。
他是周天子的人,始終是聽命于周天子行事的,作為天子的内臣,他對後宮的風向變化,與周天子的态度喜惡,是所有内臣中把握最準确的。也正因如此,他是後宮最紅的紅人。
那小黃門雖然在周天子身邊伺候多年,但要說對那九五之尊有什麼尊崇,完全談不上,他隻是足夠聰明,總能很清楚地猜到天子想要的是什麼,而呆在天子的身邊,能給他來帶了,是自己這輩子帶來他想要的——名與利。
他很愛看樂子,尤其愛看周天子的,之前有個苗族聖女,她陷害靖王殿下事情暴露之時,周天子宣他問話,他對着周天子破口大罵,将那周天子險些氣得當面砍了她,那個時候,那宮中一衆人被天子轟出了殿外。
他一邊磕得頭破血流,勸着裡面那兩位貴人停手,一邊内心暗暗道:“再大得利害些吧!最好出些人命!”
所以當聽到周天子點名要召見周則景的時候,他雖也難掩神色,但是忍不住有些興奮。這後宮中,誰人不知,周則景和靖王的關系,他知道陛下也是有所耳聞的,但是知道如此,周天子仍然點了周則景候駕
那小黃門是第一次,拿不準周天子的态度,靖王是他的幼弟,至少那小黃門跟着周天子以來,還從沒見過周天子讓他的弟弟和沈氏難堪過。
他無比的好奇,裴瓊枝和周則景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神情,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他暗暗期待着,這事情的發展,同室操戈嗎?他還從來沒見過呢。
他仿佛是在等一出好戲般,偏偏天遂人願,他去找到周則景的時候,靖王殿下也在。
在他說完帶為轉達的全部的話語的時候,周則景的反應并沒有出乎她的意料。
小姑娘看着很憤怒,并且眉間含着濃濃的絕望與恐懼。
她跌倒時,那靖王也意料之中的一把攬住了他。周則景緊緊攥着裴瓊枝的衣衫,仿佛攥着最後一根浮木,裴瓊枝也回望過去。
青絲垂下,裴瓊枝的眉眼被遮擋,如果這麼看去,在風雪中,裴瓊枝緊緊摟着周則景,他們仿佛是一對被命運作弄的苦命鴛鴦,郎君有意妾有情,隻是現在被迫分離。
但是小黃門沒有看到,裴瓊枝被青絲遮擋下,是一張平靜如水的臉,他隻是淡淡的看着,毫無波瀾的看着那昏倒的少女,沒有一絲那小黃門理解的的痛苦,甚至沒有一絲驚訝。
周則景是被一股無比濃厚的脂粉氣熏醒的。
她掙紮着睜開了眼。
此時,紅燭搖曳,紅帳飄搖。周則景稍微動了動手指,這個屋子内的暖意昂揚,周則景從來沒有呆過這樣溫暖的地方,就連沈氏的屋子内,也沒有這樣暖意盎然。
周則景忍不住一陣猛咳,她的身子還沒有好透,又在冷風中凍了這許久,怕是自己也染上風寒。
她的面前有不少的宮人,她似乎是躺在一個榻上,有些為她束發,有人為她抹粉,不遠處,有些人整理着床榻,那在她面前為她拭粉的小宮人,見她醒來,立即興奮地叫了出來,“姑娘!你醒了!”
一時,在這宮殿内的人都齊齊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向周則景看去。
周則景喘着粗氣,她嘴角一勾,“瞧我這大病初愈,這病根還未好透,我自己受罪倒也罷了,隻是現在然後陛下也染了病,豈不是我之罪過。”
她聲音淡然,已經完全沒了在雪中時候的嘶啞與震驚。
她沒有問裴瓊枝在哪,也沒有問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瞧你說的,這陛下點了您,誰敢阻攔,何況,您是醫官,這風寒病,大周還有比您更了解的人嗎?”一個聲音笑吟吟地回複她。
周則景循聲望過去,隻見一群人圍擁間,那小黃門對自己含着笑意的望着自己。
周則景的哼笑一聲,“您是陛下身邊的紅人,怎麼?現在的時辰,您不在陛下身邊伺候,怎麼在這兒?”
“貴人您說笑,陛下給奴才的任務,便是看顧着您,照看好您,奴才自當遵守。”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周則景醒來之後,相較于在那太醫院的庭院處,似乎變了許多。
她以為周則景會瘋會鬧,會戰栗。
但是沒有想到,周則景卻意料之外的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