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那黃門道:“陛下眼角的傷怎麼解釋?你放才所說的,可沒有提過那傷。”
周則景早已想好了答複,“是我,在陛下掐我的時候,我的手……不受控制的亂抓……不小心傷了陛下,方才……因為我怕……我怕……我原本是在祈禱你們發現不了的。”
周則景強擠出一個笑容。任她再怎麼辯解,畢竟,自己傷害了周天子的眼睛這件事,是有事實存在的,總不能說是周天子自己發癫到将自己的眼睛戳了。如果他們要因為損害天子聖體對她發難,那她真是真正的黔驢技窮。
出乎周則景意料的是,那黃門沒有任何的反應。他一個人坐在那屋子内的一角,竟是沖着周則景笑了一下。
周則景身子一顫,那笑與他往常在黃門臉上見得笑全然不同。此時,在這地牢内一個屋子的一角,四周無比的陰冷,那一點燭光映射在周則景與那黃門的臉上,就算再柔和的光照在那黃門的身上,都難掩他身上的涼意。
他笑看着周則景,這一次,周則景在他的眼睛裡讀出了悲涼,那是一種窮途末路的悲涼,明明她才是階下囚,他是審訊者,但是他比周則景更為絕望。甚至,他那在一絲悲涼的眼神中,甚至還混着一絲豔羨。
他笑了兩聲,道:“很好。”
周則景眨了眨眼。
那黃門笑意仍存,“你的命,咱家實在是羨慕,無論他們兩個誰赢,你都不會輸,無論誰赢,我都不會赢……有時候,命運就是如此,天命之人也不會永遠是天命之人。隻是周姑娘,你的命,真得是很好啊。”
從那天開始,很久很久,那黃門的話始終回響在周則景的腦海中。
他說得究竟是什麼意思……
無論他們兩個誰也赢,自己都不會輸……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個黃門說得他們兩個,是指得誰?
而那黃門為什麼,隻是短短幾日不見,他便仿佛是老了二十歲一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則景心中其實有了一點猜測,但是她不敢想。
她就這麼,一天天的熬着。整個地牢内安靜極了,除了獄卒和老鼠,再沒有什麼來過,她身邊也沒有獄友陪她講話 ,平時,周則景隻是一個人縮在黑暗裡,靜靜地呆着,她在想一些事情,一些有關于那個世界的,有關于她的前世,有關于她的過去,關于這個世界的,她曾經見過的所有人,逝去的,活着的人,她厭惡的,她害怕的,她愛慕的,她珍護的,還有她未來的去向。
周則景想了許多,但是不會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牢房内始終死寂,直到有一天。
周則景的地牢似乎在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沒有人在她的周圍。那一天,她聽到的自己牢房的上面,有一陣騷動。
很亂,很亂。上面的聲音宛如一鍋蒸開了開水,沸騰,聽得讓人心焦,周則景的心也跟着一慌。
那聲音中夾雜着哭鬧聲,有人在嚎啕大哭,還有人在狂笑,笑聲令人膽寒,哭聲令人心驚。
周則景蹙起眉頭,她想往上去看,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的位置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現在,那哭聲更為劇烈,掩蓋住了那笑意,四周有獄卒走動的聲音,漸漸地,那笑意似乎是小了,漸漸地消失……
整個上面亂了起來,周則景看到那獄卒們似乎在地牢裡橫沖直撞,他們似乎在責罵着地牢中的人。
周則景眼疾手快,看到有個獄卒從周則景的身旁經過,周則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
那人為周則景送過幾次飯,原本被拉住的時候,那獄卒原本條件反射版的想要破口大罵,但是看到是周則景後,臉色立即變得複雜。
周則景忙問,“發生了什麼事?”
那獄卒猶豫片刻,他的臉上帶着一絲絕望嗎,“陛下……陛下……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