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棠月先是看見他雪白的衣袍和腰間墜下的佩玉，再是毫無瑕疵的臉，眉目疏淡，眸中含笑，如澹澹的水色。

樓下嘈雜，他動作卻不緊不慢，修長手指提着玉壺，給對面的茶杯裡添了水，炎熱的夏日隻讓人覺一捧清霜萦繞身旁。

“樓小姐，請坐。”

他放下玉壺，開口，嗓音清潤。

樓棠月先因他出色的長相愣了愣，随即便覺得他有些眼熟。

她剛坐下，身旁紅姗開口：“奴婢參見三皇子。”

樓棠月眨了眨眼睛，對上對面那人溫和的眼眸，終于明白那股熟悉感哪來的。

這雙眸子，和高玉公主生得一模一樣。

三皇子，裴聞雪，與高玉公主同是當今皇後所生，天資聰穎，但患有頑疾，身體一直不好，小說裡描述他一直養病，出場次數不多，但她記得最後好像是他當了皇帝。

他今日為何要見她，樓棠月沒有摸清他意圖之前不敢妄自開口。

“不過月餘未見，樓小姐便不認識我了嗎？”他眉眼噙笑，神色溫和。

兩人之前見過？看着還挺熟的樣子！畢竟她的婢女能直接認出他！

也是，畢竟和高玉公主是親姐弟，怎麼會沒和原主見過面。

樓棠月還在心中揣摩着和他說的态度，他已垂眸，品了一口茶：“不過也不能怪樓小姐，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月餘未見，樓小姐變得我也差點認不出。”

樓棠月心中大驚，他怎麼這麼敏銳，不愧是當皇帝的料，這一面就看出她的變化。

她手摩挲着茶杯，挑眉：“殿下這話說的，我今日為這身男裝可謂是狠狠廢了一番功夫，殿下若一眼就認出來我不就白費力氣了。”

“樓小姐言之有理。”他笑了起來，笑容漂亮又幹淨。

樓棠月看他樣子，猜不出他信沒信。

她幹笑兩聲，喝了口茶，目光凝滞在一旁瓶子裡的荷花上。

這荷花突然讓她想起那日在蘇府匆匆一瞥的人，那人也是雪白衣袍。

裴聞雪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道：“這荷花是昨日看了一出戲後得來的，樓小姐如果喜歡走的時候帶上吧。”

樓棠月擡眸看向他，卻見他神色淡淡給她添了茶。

昨日果然是他，他也看到了周回和倪喜，他對這事知道多少？自己親姐被那樣算計，他又打算怎麼做？

他昨日肯定看到了她，那今日約她是為了試探！

試探她會怎麼做吧！試探她會不會幫高玉公主！

如果她見死不救會怎麼樣？她懷疑小說裡原主和高玉公主掰了肯定有他的動作。

她看了一眼紅姗，示意她離開。

待雅間門重新閉合，她才認真開口：“倒不是想要荷花，隻是荷花讓我想起一件事。說到底，這件事還需要殿下的幫助，沒有殿下，這件事我就辦不成。”

她将這事能成功全都歸在裴聞雪身上，不給他一點拒絕的餘地。

開玩笑！隻能你來試探吓唬我，不準我來坑你！

況且，這可是他親姐的事，可不算坑！

“什麼事？樓小姐既然開口，我當然沒有不幫的道理。”他含笑應了。

樓棠月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面上浮現厭惡，将昨日所見的全都說了出來，邊說還邊罵兩人，好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

說到最後，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她咳嗽了幾聲，便看見面前遞來一杯茶水。

她接過，猛灌一口，平複了下心情。

感覺自己演技十分精妙，她舒了口氣，看向對面人。

裴聞雪漂亮的眸子渾無顔色，隻是嘴角依舊淡淡笑着，他道：“有勞樓小姐告訴我了。”

“應該的，公主可是我的好友。”她回應。

“所以，樓小姐打算怎麼做？”他臉上出現幾分探究之色。

“眼見為實，我打算讓公主親眼看到這兩人的在一起的畫面。”樓棠月微微笑，“但是光這樣當然是不夠的，我需要殿下幫助，這個畫面可不能隻惡心公主一人。他們想讓公主身敗名裂，就用他們的招數送還給他們自己。”

“公主心善，說不定在那渣男巧言令色下會放過他，我會讓這件事無任何轉圜之地。”

裴聞雪這才認真打量面前的人。

她和第一次見她有很大不同，白皙皮膚因塗上姜汁暗沉不少，刻意描粗的眉頭更是不見以前驕縱之色，那雙眸子褪去以往的虛榮，添上靈動。

還真是完全變了個人。

他垂眸：“樓小姐主意不錯，那麼需要我做些什麼？”

這麼好說話？也是，自己親姐，當然得好說話。

樓棠月挑眉：“殿下幫我調查一下他們私會的時間地點，剩下的就交給我。”

“有勞樓小姐。”

言畢，樓棠月起身告辭，她得回去好好捋下計劃。

裴聞雪靜靜看着樓下離去的兩人，眸色沉靜。

季百川推開門大喇喇坐到他對面：“有下手的人，殿下便不打算自己出手了？”

“姐姐既然見到我就會想起當年的事，我還是減少在她面前出現的次數吧。”

這話說得悲傷，他臉上也沒了笑容。

……

樓棠月躺在貴妃榻上，惬意地享受着丫鬟的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