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遲閑着無聊,在這間屋子裡瞎逛,“渡蒼,你說大師兄為何會來這?”
“不知。”渡蒼道。
“還有硯州城,也不知他三個月前為何會去那裡。”
栖遲不知道怎麼問虹歸,對方雖看着随性,骨子裡卻極為固執。若他不願說,那不論栖遲如何問他,都不會得到答案。
“大師兄如今是何修為?”栖遲忽然想到一些事,随即繼續問。
渡蒼沉默片刻,“也不知。”
“什麼?”這回答出乎栖遲意料。
“我一直都看不出他的修為,離開重山前,他曾說過自己為元嬰。”
“元嬰嗎……”栖遲喃喃道。
多虧了虹歸,她才想起來當初學着用星流之力繪符布陣時,掌握不好用多少量,所以她才會為了成功,加進去很多血。
現在想想,怎麼可能以元嬰修為就扛住蘊含那麼多星流之力的符陣,還毫發無損呢。
但栖遲并不打算把心裡的疑慮告訴渡蒼,隻将這件事如同之前一樣,藏在心裡。
三人走出此樓後,并沒有按着來時的路返回,而是往城外走。
“我們要去哪?”栖遲問。
“就當消消食吧。”虹歸這般說。
渡蒼在一旁沒有反對,她便跟着他們慢悠悠往城外去。
已是深夜,街道上仍有零零星星幾人在喝酒閑聊,四周的裝飾無不在說明這幾日的熱鬧。
就算走到城牆邊,也是如此。
高高的城牆外是一片黑暗,城門上是重重的鎖,将安京城分隔出城内城外。
虹歸環顧四周,見并沒有其他人,便飛上城牆。
栖遲在渡蒼的幫助下緊随其後,登上城牆。
城牆上無人看守,好似經過白日裡的熱鬧,都紛紛回家歇息。
風直直往臉上吹,空氣裡似乎混雜了許多氣味。
栖遲向遠方看去,隻有看不到盡頭的黑暗,與身後形成鮮明對比。
虹歸走到外牆邊緣,低頭看去。
見此,栖遲也走過去。可剛邁出一步,卻被渡蒼拉住,“嗯?”
城牆上太黑了,以至于渡蒼的眼神都有些暗。
許久,栖遲聽到一聲微不可察的歎息,手也随之被松開了。
“去吧。”渡蒼的聲音很輕。
栖遲來到外牆,學着虹歸的樣子,探出身子往下看。
隻需一眼,她便猛地後退一大步,胃瞬間覺得一陣惡心,忍不住幹嘔。
城牆之下,有很多人,非常多的人。
他們堆在一起,足足有一半城牆那麼高。
卻沒有一個人是完整的。
像是分解後又被浸泡在水裡,變形得不成樣子。甚至有好幾張臉聚集在一起,用變形得厲害的眼睛,死死盯着上方,充滿憤怒、不甘。
而屍堆旁,還有許多活人。
有四五處地方燃燒着蠟燭,光芒之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四周的黑暗吞噬。而在看不清的暗色中,依稀可見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處在屍堆旁,四五雙手伸進裡面翻找着。一處距離屍堆幾步遠,人們像牲畜一樣匍匐在地,似乎在争搶着什麼。至于稍遠一些的地方,圍坐在燭光下的人們,瘦骨嶙峋,好像還活着,又好像死了。
渡蒼輕輕拍着栖遲後背,“回去吧。”
栖遲擺手,壓下身體裡湧出來的不适感,以及腦海中族人被害的場面,“這是怎麼回事?”
虹歸也離開牆邊,走過來,“西北大旱,南方洪澇,中部蝗災。這些人,都是災民。”
“為何會成為那個樣子?為何都擠在城外?”
“因為,安京城,要為仁帝慶生啊。”虹歸的聲音淡淡的。
栖遲想到糖葫蘆攤販的話,還有城内的繁華與熱鬧,突然覺得惡心極了,“不處理災情,就想着為仁帝慶生?這可真是個好皇帝,好王朝。”
虹歸冷笑一聲,“這便是他們的解決之法,一邊殺了前來尋求幫助的災民,一邊向仁帝祈願,企圖讓仁帝解決這一切。”
栖遲越聽越不明白,“仁帝究竟是誰?”
“是一個多年前被逼上祭台,用生命換取國家未來的可憐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