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歸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
記憶之初,他便是少年模樣,孤零零地躺在大山裡,身上纏着繩索。
眼前圍着四個身穿黑袍的人,像是看待一件物品一樣在讨論他的未來。
“可算找到了,是直接殺了,還是帶回去?”
“殺了吧,以絕後患。”
“萬萬不可毀了日後大計。”
他聽到他們如此說道。
直覺不對,他立刻掙脫繩索跑開。
黑袍人似乎沒想到他能掙脫,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被他甩開一段距離。
但他最後還是被追上。
那四人不再猶豫,直接對他動手。
身上各處都傳來疼痛,血不知流了多少,他已經沒力氣動彈,連呼吸都極為困難。
可他并沒有死。
時間久了,他除了能感受到自己還活着,其餘的什麼都感覺不到了。整個人痛到麻木,意識也不再清醒。
等他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來到重山。
北辰坐在他身旁,粗魯地給他上藥。
其實他是被疼醒的,可是他不敢說。
後來,他便在重山住下,每日出去覓食,一點點打造自己的洞府。
再後來,他多了一位師弟,一位師妹。
他以為日子一天天變好。
直到那天,他偷喝北辰藏酒,醒來後發現自己的下半身發生變化。
雙腿不再,變成了像蛇一樣的巨大長條尾巴。但又與蛇不一樣,還有着爪子一樣的腿。
四周被他壓成一個深坑,他慌亂極了,不知是發生何事。
北辰尋來時,他還未恢複原樣。
他下意識想躲開,但以如此龐大的身軀,根本不知躲到哪去。
北辰并未說什麼,仔細替他查看身體,結果是沒有任何異樣。
後來過了三天,他睡醒後就恢複原樣。
自那以後,他不斷翻閱書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可什麼都沒找到。
兩年前的一天,他又偷偷跑去北辰洞府翻閱藏書,卻碰到北辰正在與同衡交談。
他意外得知卦象一事。
無心再尋找書籍,他回到洞府,越想越覺得卦象是在說他。
畢竟,他連人都不是。
北辰自是察覺到他來過,前來尋他。
兩人爆發争吵,他狠心離開重山。
“就這樣?”栖遲聽完虹歸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虹歸點點頭。
“所以你便認為自己是妖?”
“也不能這麼說,隻是懷疑,因為妖可以修成人身,而人也可以成為妖修。”虹歸淡淡道。
栖遲霎時變了臉色,“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虹歸不解地看着她,“妖的事?”
栖遲點點頭,一把抓住虹歸衣袖,神情有些激動,“你為何會知曉這些事?”
虹歸想了想,“就是,就是……從哪看到的吧,我有些忘了,感覺就在腦子裡。”
“你若仔細翻過修真界藏書,那便該知道,整個修仙界沒有任何關于妖族的信息。”栖遲道,死死盯着虹歸,“從哪看到的?”
虹歸再次想了一遍,“我不知道,好像我就是知道這件事,可是想不起來是從哪看到的。”
栖遲松開他,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大師兄,你這樣有點像小白。說不清為何知道,可就是知道,就像是刻在血脈裡,天生便知曉。”
“像小白?”
栖遲點頭,“為何一定是妖族?沒考慮過别的?”
虹歸輕笑一聲,“帶有動物特征的,除了妖族還有什麼。”
栖遲将懷裡的小白舉起。
小白睡得迷迷糊糊,哼唧了幾聲,并沒有睜眼。
虹歸面色一變,“你是說……”
“還有神獸。”栖遲看着虹歸。
見她神情不似在開玩笑,虹歸開口道:“可是……”
“你們還要不要進來了?”宋期聲出現在院子門口,打斷了虹歸,“墨迹半天了,槐爺爺讓我來問你們吃不吃飯。”
“你好好想想。”栖遲道,随後抱着小白走進院子,“急什麼。”
“我是不急,可是他們要等你一塊吃飯。”宋期聲解釋道,“餓得肚子都叫了,還在等,我就被推出來問問。”
虹歸看着栖遲的背影,猶豫一會,跟了進去。
他知道神獸也會有動物特征,可在如今的修仙界裡,神獸實在過于遙遠,遠到他根本不敢想。
吃完飯,小白還在熟睡。
槐老頭和其他人都紛紛散去,隻留下栖遲、宋期聲、虹歸和卿律四人。
難得清閑,栖遲正和宋期聲一起勸卿律趕緊和檀兮聯系時,愈發感到疲憊。
她撐着下巴,伴随着他們交談聲,漸漸睡去。
睜眼時,四周一片黑暗。
她嘗試往前邁出一步,能感覺到有路。
一點點向前探索。
但始終是一片漆黑。
“有人嗎?”她嘗試開口。
久久未等到回應。
正當她放棄坐在地上時,四周傳出一道不帶絲毫情緒,也沒有任何語調起伏的聲音。
“毀了登天梯。”
“什麼?”
似乎是怕她聽不清,聲音不斷重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