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什麼?他不是你的侍衛,除了保護你,難道還有别的事情?”
“……誰知道呢。”
陳映澄語氣中不覺帶了點幽怨,“他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侍衛。”
吳輕妙露出八卦的眼神,“怎麼?難不成他還有别的主家?多少錢能請到,我可以嗎?”
“你就……”
陳映澄剛開了個頭,便見冷成光從樓梯走上來,剛才還圍着他的那群人,一瞬間不見了蹤影。
“冷師兄!”吳輕妙好奇地看向他身後,“那些人呢?”
“不知道,許是死了。”
冷成光一貫地嘴賤,他抱着胳膊走到陳映澄面前,伸手在她身後的書架拿出一本藍皮的書來。
“春雨薄花瘦,杠,我與相公不死不休?”他一本正經地念出書名,輕啧一聲,“陳映澄,你就看這些東西?”
陳映澄:“?”
她隻是恰好站在這裡,她都不知道還有這本書!
冷成光用書本半擋着臉,彎起的眉眼明顯是在偷笑,“你既然喜歡,下次你生辰,我定會多搜羅一些送到府上。”
提到生辰,陳映澄便來氣,搶過他手裡的書塞回書架,“不需要!你真是半點品味都沒有,淨送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亂七八糟?那可是我親手為你設計的。”冷成光似乎對他的設計頗為滿意,“以陳小姐聰明才智,肯定能解出其中機關。”
陳映澄翻了個白眼,“那你還罵我笨蛋。”
“你果然解開了。”
冷成光又笑起來,沒了書本遮擋,他的眼睛幾乎笑成一條縫。
原來冷成光也會笑成這幅見牙不見眼的模樣。
周身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冰冷散去,也像個意氣風發的明媚少年郎。
吳輕妙在一旁心尖亂顫,扭頭一看陳映澄,她又翻了個白眼,半點不理會他,轉身上了三樓。
“師兄,是什麼東西啊?”她好奇地問。
“一隻機關鳥。”
“師兄自己做的?冷師兄不僅讀書厲害,還會做機關呢!”
“三樓有書,你可以學。”
冷成光的笑容隻維持了短暫的片刻,又将袖子一攏,走在了人群前面。
吳輕妙幹笑一下,快步追上陳映澄,小聲道:“你和冷師兄關系這麼好,他還送你生辰禮物?”
“好個頭。”
吳輕妙:“哦,是你們家和冷家關系好。我前些日子還聽旁人說,你們兩家交好,将來你和冷成光會成親也說不定。”
“我和他?!别開玩笑了!”
陳映澄反應頗大,險些将吳輕妙推出去。
書裡冷成光娶了兩任妻子,都在新婚之夜暴斃,他可是出了名的克妻。
“你别咒我了。”陳映澄小聲道。
吳輕妙不解,“到底為什麼啊?冷師兄處處都好,偏你不喜歡他。”
我惜命。
陳映澄心道。
*
從書局出來已是正午,日頭正烈。
吳輕妙提議去糖水鋪子喝碗冰粥,陳映澄擡頭看着刺目的烈陽,縮回到書局門後。
陳映澄:“不去,糖水鋪離這裡半條街呢,咱們還得搬着書。我就在這裡等着夢姑來接我。”
吳輕妙:“書先暫存在書局,回頭再來取。冷師兄,你要去嗎?”
冷成光逛了一圈,兩手空空,他也擡頭看了一眼,搖頭,“太熱。”
吳輕妙見狀,便說要自己去,腳剛伸出去,又縮了回來,坐在了書局門口的小凳上,“算了,太熱。”
書局四角都放着成缸的冰塊,使得屋裡比外面涼快許多,早晨來逛書局的人此時都不願頂着太陽離開,便聚在門口這塊地方聊天。
冷成光倚在門框上,閉目養神,早上還對他趨之若鹜的那群人,現在都不敢上前打擾,反倒将目标轉向了一旁看書的陳映澄。
“陳小姐。”
一個臉型瘦長的姑娘上前來,手上捧着一本詞書。
陳映澄直起身子,看向她,對方禮貌地沖她點頭,問道:“此次永同書院遴選,陳小姐是榜首。我已經落選兩次了,明年還要繼續參加,陳小姐可否指點一二?”
陳映澄仔細想了想,神色略顯為難:“嗯……多讀書。”
“還有嗎?”姑娘滿眼期待地看着她。
陳映澄又思索片刻,“多讀多想多思考。”
“噗嗤——”
假寐的冷成光睜開眼,沖她笑道:“陳映澄,你說這話,不如不說。”
陳映澄皺眉:“冷大少爺有什麼高見?”
冷成光點了下自己的腦袋,“有些人愚笨,天生不适合讀書。”
書局中傳來哄笑,姑娘的臉霎時羞紅,将腦袋埋在了書本之中。
陳映澄怒道:“冷成光!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冷成光歪頭,“考了兩年還沒考上,就該另尋他路。我瞧你衣衫破舊,想來家境并不好,書院的學費不便宜,且不是進了永同書院就能考進青寶司的,與其在毫無天賦的事情上死磕,不如早些放棄,學門手藝,或是嫁人……”
姑娘的頭垂得更低,耳尖紅透,幾乎要滴出血來。
“行了!”陳映澄抓起一本書,砸上他胸口,“站着說話不腰疼。”
冷成光用胳膊接住她扔來的書,聳肩道:“誠心建議。”
“一如既往地刻薄。”陳映澄道。
“姑娘,你别聽他瞎說。”陳映澄将手掌搭在那姑娘肩膀上,輕聲安慰,“青寶司,司戶部林袅林主司,考了三年才考上永同書院,兩年考進青寶司。”
“世間天才少之又少,大多數還是認真努力,腳踏實地的普通人。”
那姑娘肩膀微抖,陳映澄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擋着,遞上手絹。
冷成光看着她,目光中似乎不解她為什麼要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陳映澄又白他一眼,轉頭避開他的視線。
書局中陷入沉寂,陸陸續續有馬車趕過來,将留在這裡的人接走。
陳映澄本和夢姑約好了時間,但眼看都過了半個時辰她還沒來,不由得有些納悶。
正考慮要不要聯系她之時,冷家的馬車來了。
是個面生的車夫,陳映澄從未見過。
“你是誰,順子呢?”冷成光問。
“順子回老家了,以後由我來照料少爺出行。”車夫道。
不用說便知是他父親的安排,冷成光面色不悅,但沒有發作。
“喂,陳映澄,你們家還沒來人嗎?”
“沒有。”
“上車,我送你們一程。”
“不必。”陳映澄冷聲拒絕。
“反正也順路。”冷成光看着她面前還在輕輕抽噎的姑娘,停頓了片刻,道,“我送你們一起回去,還有輕妙。”
忽然被喊到名字,吳輕妙打了個激靈,“這多不好意思,我和師兄又不順路。”
冷成光與陳映澄劍拔弩張,她實在不想夾在中間為難。
“又用不了多久。”冷成光說完,看向陳映澄。
她頭都沒擡一下,想讓并不想與他同行。
冷成光猶豫片刻,對她身邊那位哄着眼眶看書的姑娘微微垂下腦袋,“剛才是我說錯了話,還希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不敢。”那姑娘道。
“姑娘若不嫌棄,還請讓冷某送你回去……為表歉意,我願将家中古籍借給姑娘翻閱。”
那姑娘眉頭一跳,眼神中流露出驚喜,“果、果真?”
陳映澄也擡頭,眸中帶着疑惑:冷成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冷某從不撒謊。”
冷成光說着,目光卻與陳映澄相接,眼神似乎在問:你現在滿意了?
陳映澄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道:“你最好說的是實話。”
冷成光做了個邀請的動作:“幾本書我還舍不得?請——”
陳映澄提裙,正打算便上車,聽見一陣急切地馬蹄聲。
“喲,是你們家小侍衛來了。”吳輕妙道。
小雀駕着馬車從對面馳來,正巧與冷家馬車聚頭,一起堵在了書局門口。
“小姐。”他下車走到陳映澄面前,對一旁的冷成光視若無睹,“我來遲了,小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