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鮮焖飯。”淡淡丢下幾個字，塵微便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
這是家露天燒烤攤，他愛吃他家的海鮮焖飯，來的時候他總戴着黑色兜帽低着頭，找避開燈光的暗角入座。
當他收斂鋒芒和氣息的時候，存在感就變得極低。
虛拟耳機被他調出塞入耳朵，雖然是虛拟，但它不僅可以能模拟耳機形态，也能模拟耳機塞入耳中的感覺。但他隻是這麼塞着，并未播放任何音樂，灌入他耳朵的喧嚣變得沉悶不清。
他從小在實驗室長大，無法踏入這樣的人間煙火，就隔着磨砂玻璃撫着塵世的邊。
“你好，請問這裡有人坐嗎？”
一道明朗的聲音忽然響在他耳邊，他微微擡眼，一個約摸十四五歲的少年正笑嘻嘻地詢問。
塵微有些猶疑，他不喜歡和人同桌吃飯，之前他獨坐在這裡的時候，也有人想過來同坐，但一走近看見他這黑衣黑帽無聲無息的模樣就直接跑開了，這是第一次遇到主動開口詢問的。
“呃……那個……實在不好意思啊……”少年撓着自己的頭踟蹰道，“那邊桌子都滿啦，但我饞他家燒烤很多天咯，帶回去又會影響口感，隻好打擾你一下啦，我吃飯很快的！”
霸占一整張桌子是沒素質的行為，塵微這麼想着，又見少年态度誠懇，最終點了頭。
“呀！謝謝！”少年二話不說就一屁股坐下，調出全系可見屏幕，點出他家菜單推到塵微面前，“為了表示感謝，我請你吃東西，你看看還想吃點什麼，随便點，别客氣。”
塵微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需要，少年還以為塵微是不好意思，熱情地自己看起來：“那我随便替你點了啊。”
塵微看着他無節制把一串串燒烤點進購物車，眉頭蹙了蹙，終是忍不住開口：“我不愛吃燒烤。”
少年一愣，轉頭望了望不遠處的大字“特色燒烤”，又轉回頭一臉疑惑：“那你來這吃啥來了？”
“海鮮焖飯。”塵微簡短而快速答道。
“海鮮焖飯？”少年在菜單上刷刷刷翻起來，“嘿！還真有，我以前沒吃過這個，怎麼樣，好吃嗎？”
“嗯。”
“那我也點一份嘗嘗。”少年把加單的燒烤換成海鮮焖飯，下單後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
“哎小哥哥……”
遠處一道車燈在轉彎時忽然往這邊照射，在塵微臉上一晃而過，少年頓時沒了聲。
片刻後滿臉震驚：“你是今天狗谷集團發布的那個！半智能機械……”
“噓。”塵微趕忙制止，他隻想安靜吃頓飯不想引來圍觀。
這少年眼光挺毒，就那麼一瞬，在他隐藏住大半張臉的情況下還能認出他，不過狗谷集團是……
“哦哦哦！我明白。”少年立馬壓低聲音，往塵微身邊湊了湊，“你不想太高調對吧？”
“嗯。”
“不好意思啊，剛剛一時激動沒忍住。”而後他忽然意識到剛剛在人家集團員工面前脫口而出狗谷集團，臉色刹那風雲變幻。
“我是說，惟谷集團，惟谷集團！”他為了給自己找補特意強調兩遍惟谷集團，“這個……嗯……改造得還是非常成功的！你、你真人比視頻裡漂亮一百倍！”
塵微沒說話，喜靜的他覺得少年過于吵鬧，有些不太想搭理。
“我還以為……”但少年似乎并不在意塵微的沉默，繼續自顧自說着，“你這樣被捧在天上的人，是不會來這種地方吃飯的，像那種一頓上萬的餐廳才配得上你的外貌地位和身價。”
“是麼。”塵微目光輕睨着一桌桌其他客人，有人天倫之樂，有人呼朋喚友，有人濃情蜜意，“如果我這種人無法來這，也是因為沒有資格吧。”
從小到大沒上過正常學校，别說家人，就連普通朋友他都沒交過。唯一親近的人，郁廉，給他當爹又當媽還兼職做老師的郁叔叔，現在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塵微閉了閉眼，歎出口沉重的氣。
少年無法明白他話中深意，隻是聽到他說什麼“沒資格”，而後氣氛整個低沉下去，也有些慌了，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趕忙道歉。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呀！”他有些手足無措的一抱頭，“我就是嘴笨！抱歉抱歉！你别跟我一般見識，要不這樣？”少年突然想到了什麼，“你能喝酒嗎？要不我請你喝酒吧？”
“好。”塵微這次答應得爽快。
“啤酒白酒？”
“啤酒。”
十分鐘後，大口撸串的少年盯着把啤酒倒進小杯裡一小口一小口嘬着喝塵微匪夷所思：“你也太精緻了吧？你這樣喝啤酒是要被踢到小孩那桌的。”
“我、我不太會喝酒。”一罐啤酒才下去一半，塵微卻已經覺得身體有些發熱，說話語氣在酒精作用下也不自覺軟了下來。
“那你不早說？不會喝酒的人可不能多喝。”少年忙不疊把剩下的半罐酒扔進垃圾桶，“把杯子裡喝完就行了。”
塵微突然覺得少年這幅小大人的模樣很好玩，下意識輕笑了下。
“哇你笑了！”少年立馬捕捉到這一閃而過的笑意，“别老繃着嘛，你看你笑起來多好看。”
“多大？”塵微莫名産生一點和他交流的欲望。
“我嗎？今年十五啦，剛升初三。”少年熱情回道，“對了，正式介紹一下我自己。”他主動向塵微伸出手，笑的赤誠燦爛，“你好，我叫裴紹意。”
惟谷集團的每個人都頭頂烏雲，各懷心思，戴着客氣禮貌微笑的面具，很假，但很實用。在集團裡說每句話走每條路都得小心翼翼，全星系最大的科技集團也藏着最深的暗淵。
“像太陽一樣明媚的人”。
直到今晚以前，這樣的形容塵微隻在小說裡看過，而今就照耀在他面前，連帶着整個暗角都明亮起來。
“你好，塵微。”他輕輕回握住裴紹意的手。
“呀！我和世界第一美美人魚握手啦！”裴紹意盯着被塵微握過的手一臉興奮，“我可以叫你塵微哥嗎塵微哥？”
塵微無奈：“你都叫了。”
“嘿嘿！”裴紹意激動端起面前的酒杯，“我等下有事明天考試，就以可樂代酒，敬塵微哥！”
塵微和他碰杯，而後一口灌下杯子裡剩下的酒。
“慢點喝塵微哥。”裴紹意剛叮囑完塵微就轉頭對外賣員招手，“這裡！”
他從外賣員接過一個六寸大蛋糕和兩個切塊小蛋糕，然後打開一個小蛋糕推到塵微面前并遞給他小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