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鶴司從暴怒中怔了怔:“出任務了?”
百合暗器針尖緊貼緊他拳頭,趁他愣神的功夫,塵微餘光瞟向霍甯憎。井鶴司下手一點兒沒留情,霍甯憎的嘴角被打得滲出血,但明明挨打的是臉,他此刻卻捂着腹部冒虛汗,估計扯到傷口了。
“霍爺!”
醫護們趕忙沖過來,霍甯憎卻手一擡制止:“我沒事,忙你們的。”
他們這才一步三回頭退開。
霍甯憎走到塵微面前,慢慢壓下他出暗器的手,井鶴司也放下拳頭。
“先去病房等我。”他輕輕握住塵微的肩膀,言語間帶着安撫的意思。
塵微此時才驚覺自己失态,說到底,井鶴司并不會真的把霍甯憎怎樣,人家是利益、交情錯綜複雜的關系,就算有什麼矛盾,也輪不到自己來管,況且,看目前情況,他倆這樣應該是因為南宮吉源。
剛剛情急之下推霍甯憎,導緻他的果籃甩掉,裡面的水果滾落一地,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自己宛如多管閑事的小醜。
可當井鶴司拳頭砸向霍甯憎的時候,他就是沒控制住霎那瘋長的刺。
“我還有事。”他偏開目光後退,把肩膀從霍甯憎掌中抽出,“先走了。”
“塵微。”他剛轉過身,又被霍甯憎拉住,“等我好麼?”
“不要。”
不要和傳聞大相徑庭還主動靠近的霍甯憎,不要屢屢失控失态會慌亂的自己,隻要……隻要解開控制系統、找到郁叔叔帶他遠走高飛,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塵微兜帽一拉,決然轉身。
霍甯憎凝視他遠離的背影蹙了眉,微微歎出口氣,而後撿起起水果籃,将滾得有些狼藉的水果一個個往回撿。
井鶴司杵了一會,咬了咬唇,盡管臉上還挂着怨氣,但還是和他一起開始撿。
“你這個人。”他吐槽,“樹敵天賦極高。”
“呵,我也常常覺得能活到現在是個奇迹。”他将重新裝好的水果籃拿給護士,“送到我房間。”
井鶴司直接掀開他的外套撩起他腹部查看,有一點滲血。
“槍傷?”
“是,沒傷到内髒。”霍甯憎不甚在意地撩下衣服。
“什麼任務?誰指派的?”井鶴司壓低聲問。
霍甯憎沒直接回答:“天台吹吹風?”
“吉源怎樣了?”
井鶴司下巴沖南宮吉源病房一指,自打送人到醫院後就一直守在他身邊,進無菌病房時也在外等候,直到傍晚星防部那邊有不得不去處理的重要事件,才離開了一會兒,一處理完又匆忙趕回,結果就看見那可恨的閻王爺從他病房出來,怒氣值是飙升得控制不住。
“剛醒了。”霍甯憎回道,“但身體還很虛弱,精神不佳,又休息了。”
“走。”井鶴司這才擡腳往天台去。
天台。
霍甯憎摸出雪茄盒,遞了一根給井鶴司,自己也拿了根點上。
“有傷還抽?”井鶴司邊給自己點煙邊問。
“一根沒事。”霍甯憎吞吐了一口才說,特級沉香絲的氣味頓時在天台彌漫開。
“我知道這事。”井鶴司在聽完霍甯憎的叙述後道,“中央調查局還跟我們報備了,說對方勢力深不可測,可能會随時申請調軍隊支援,不過按照當時的緊急程度,先向你們求援是對的,你們戰隊離得更近,再晚點,大毒枭就跑了。”
“嗯。”霍甯憎接道,“局長給我發消息了,人質安全被解救,毒枭也已落網,不過有個事。”
井鶴司:“什麼?”
霍甯憎:“那毒枭是個S級機器人。”
井鶴司略詫異挑眉:“最近聽到這個名稱的概率很高。”
“S級機器人能做到這種程度。”霍甯憎吐出的煙霧讓他眼前世界變得朦胧,“到底是程序失控還是有人操縱?”
“數據呢?拷貝了?”井鶴司神情不自覺嚴肅。
“當然。”霍甯憎轉身仰頭靠在欄杆上,“塵微都傳給我了,這款S級機器人出自目前世界排名第五的科技公司首泰集團,曆史悠久,曾經占據星際第一科技公司位置十年,但被後來者惟谷集團超越了,接着業績年年下滑,淪落到現在的第五。”
“你好像有點失望?”井鶴司捏着雪茄睨他,“為抓不到惟谷的把柄苦惱?”
“苦惱,怎麼不苦惱。”霍甯憎以玩笑的語氣哼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他們碎屍萬段。”
“但S級機器人作為如此級别重大罪犯還是首例。”井鶴司早已習慣他這幅把仇恨當玩笑說的漫不經心樣,“調查局必然着重調查,說不定會因此影響現有的S級機器人通用規定。”
“先等等看他們的調查結果。”霍甯憎道。
兩人默契沉默地抽了口雪茄,紅點在暗黑的天台倏然一亮。
“幹嘛對吉源那樣。”井鶴司悶聲道,語氣裡還是滿含責怪,心疼也溢于言表,“你是他最親密的人,卻傷他最深。”
“他都跟你說了?”霍甯憎轉了個身面向外側,夜風就撲了他滿面。
“在來醫院的路上,迷迷糊糊中斷斷續續說的,一邊哭一邊說。”井鶴司越說聲音越輕,“他敏感又脆弱,不說出來,會害怕的。”
“他很認人。”霍甯憎歎出口氣,“知道旁邊的人是你才毫無防備什麼都說的。”
井鶴司苦笑:“有什麼用。”
“他太執着,一根筋的那種執着,害怕改變也不懂回頭看,所以,禁锢住他的某些牢籠必須有人替他從外部打破,痛是痛,痛過後才能慢慢看清圍牆遮蔽之外的東西。”霍甯憎仰望渺遠星空,像是透過那蒼穹在看别的誰,“我是他哥,最希望他幸福。”
默然片刻,井鶴司低垂的眼眸漾起悲憂:“他是天生的藝術家,不屬于星防部這種錯綜複雜危機四伏之地。”
在星防部,井鶴司特意為南宮吉源隔出了一間珠寶工作室,不出任務的時候,他大多數時間都泡在那裡。
從外面回來,井鶴司大概率能在這裡找到他,裡面有扇大落地窗,天氣好的時候,陽光總傾瀉在那個或畫設計圖或切割擺弄珠寶的人身上;天氣不好的時候,雨雪都成了浪漫背景,他在那裡,本就是一幅美輪美奂的畫。
他常常看出了神,反倒總被南宮吉源先發現,那時候忙碌的藝術家會轉頭,笑着喊一聲“鶴司哥”。
不管之前經曆怎樣勾心鬥角的交涉,腥風血雨的戰鬥,在那瞬間,一切污濁煙消雲散,他洗滌自己,披着滿身溫柔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