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一直處于半暈半醒的狀态,對外界發生的事有隐約感知,因此,他确定自己又雙叒被那閻王爺“洗”了。
霍甯憎卷着袖子一手抓着花灑一手握着毛巾一下一下為塵微擦去身上的泡沫。一到家他把人抱進浴室放入浴缸。開了暖氣,水龍頭放上熱水,而後自己去沖了把澡才回來“洗魚”。
暈着的人背抵浴缸壁,頭仰靠在浴缸台面霍甯憎為他折成小枕頭的軟毛巾上,白皙的脖頸以優美線條毫無防備暴露着,脆弱、誘惑,銀白睫毛安靜垂落,水汽在濃密的睫毛上凝成小珠,薄粉軟唇放松閉合。
這種時候塵微完全沒了平時那股清冷倔勁,軟着身子任他擺弄。然而對縱橫戰場殺伐果斷的閻王爺來說,這反而不是個容易活。
他無法清心寡欲地面對這幅景象。
每次怕這小人魚着涼,還必須開足暖氣,等于給他體内旺盛的邪火加足柴火。炮火打不死、各大暗殺組織殺不死的霍爺,差點被燒死在這一方浴室。
事後還要在塵微面前裝得相當淡定,這難度一點兒不比北青蘿那些非人的考驗低。
前面泡沫沖得差不多,他輕輕托起塵微背部讓人趴靠在浴缸邊緣,開始沖洗後面。
其實每個動作都很輕柔,也沒費什麼力氣,他愣是洗得大汗淋漓。
雖說這事已幹得得心應手,但第一次,其實是塵微幫他。
還是在見到家人标本,失魂落魄不吃不喝的期間,他連維持基本生命的食物都不肯咽下,更别說洗澡這種事。隻是像個木偶似的被郁廉提着進食喝水,被迫移動到哪就在哪癱着,哪怕是地上甚至垃圾桶附近,而後張着灰蒙蒙的眸子一動不動。
郁廉研究工作繁忙,也是一旦投入就沒空管其他事的人。有次抓着器械匆忙穿梭,經過一個牆角兩步後又回頭,捏着鼻子尋找鑽入鼻子的怪味來源,緊接着就看見呆坐在地縮成一團的小霍甯憎。
“小祖宗,你幾天沒洗澡沒換衣服了?”郁廉捂着口鼻皺眉。
他們那是身上還纏滿繃帶,洗澡都是郁廉單獨帶他們進浴室,先取下繃帶洗澡,然後抹好特殊軟化藥水重新裹好後再出去。
“十一天了,郁叔叔。”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那時小塵微不太敢靠近他,卻又喜歡隔着一定距離觀察,所以能準确報出沒洗澡的天數。
“哎。”郁廉無奈歎氣,暫時放下器械把小霍甯憎抱進浴室放在小凳子上,“你先把衣服脫了,等手頭這個實驗做好了來給你洗澡。”
然而兩個小時後郁廉的實驗還沒做好,而小霍甯憎就像石像似的坐了兩個小時,别說脫衣服,手都沒擡一下。
小塵微實在看不下去了,打開門大着膽子靠近,彎腰試探問:“郁叔叔在忙,我幫你洗澡澡好不好?”
沒有回應。
等了一會,小塵微也管不了那麼多,直接把人拉下凳子推入浴缸:“不說話,就當你默認啦。”
因為郁廉叮囑過,他們身上的繃帶除他以外不能随便動,弄不好可能會感染。但繃帶材質特别,身體如果哪裡髒了可以直接洗,後面吹幹重換就好。所以郁廉忙起來顧不上及時給他們洗澡時,小塵微都是隔着繃帶自己先洗,等郁廉空了來給他換新。
一件一件給小霍甯憎脫外衣,而後從頭到腳一點一點沖洗,小塵微動作笨拙卻異常仔細。打沐浴露的時候想着他很多天沒洗澡要多擠點,結果因為沒有概念導緻泡沫幾乎溢出浴缸,小塵微被裹成胖乎乎的雪人,身上泡沫比小霍甯憎還多。
最後沖了快半個小時才把浴缸和兩人身上的泡沫全沖幹淨。但小塵微沒看見自己鼻尖上還有一坨,或許是出于本能,木坐了許久的小霍憎鬼使神差般伸手替他抹去,呆滞的目光就動了那麼一刹,就又恢複成原狀。
小塵微卻好像看見希望似的喜笑顔開說着謝謝,像受到鼓舞般幹勁更足,他拿來比自己身高長許多的毛巾裹着小霍甯憎替他吸幹水分,樂颠颠找來幹淨衣服給他換上,盡管換得歪七八鈕。最後又把他帶回卧室替他把全身吹得幹燥舒爽。
一邊哼着小曲一邊念叨:“洗香香洗香香,把不開心都洗掉,把壞東西都沖走,隻要香香,隻留香香……”
其實那期間霍甯憎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對很多事情已經記不大清楚,卻唯獨對和塵微之間的事記憶猶新,且越長大越越深刻,甚至連細節都曆曆在目。
或許是這把舒服的澡讓塵微身心得到放松休息,在霍甯憎把換好睡袍人往卧室抱的途中,小人魚睜開了眼,眸中水汽彌漫,開口第一句話是:
“沒洗幹淨。”
霍甯憎:“???”
霍甯憎:“哪裡?”
塵微眨了眨眼,一臉認真:“尾巴,尾巴沒洗。”
霍甯憎愣了愣,從喉間溢出柔聲低笑:“知道了。”
他轉了方向朝頂層步去,在塵微迷茫的表情中将人放在泳池邊一處斜坡上,而後取來譚丞之前給他的“塵微魚尾專用洗滌劑”和“專用毛刷”,跳下水扒在斜坡邊,拍拍塵微半浸在池中的腿。
“來吧。”
塵微有些遲疑:“會把池水弄髒。”
“放心。”霍甯憎一手抓洗滌劑一手握毛刷,“泳池有自潔系統,不用換池水就能清潔髒污和消毒。”
他這才放心将魚尾轉換出,而後擺動着往尾巴上潑水。
在狼藉戰場掃過一輪的尾巴确實髒了,塵土血漬等污垢斑駁挂在鱗片和紗綢上。霍甯憎将清潔劑在整條魚尾上抹勻,握着刷子順着腿根往下慢慢刷去髒污。
“抱歉,把你尾巴弄髒了。”霍甯憎一手托挂着側鳍紗綢一手像梳頭發似的從上到下輕刷。
“髒了洗幹淨就好。”塵微不甚在意道,他凝視着低頭為自己洗尾巴的人,頓了頓才繼續開口,“你,真的沒碰我?”
霍甯憎手淺頓,擡眸凝望他的目光中漾起戲谑:“好像很失望?不如今晚……”
塵微一把捂住他的嘴,愠怒盯人。
他在塵微指間低笑,暫放下手裡的東西,握着塵微手腕挪開,凝望白皙修長的手良久,斂去所有笑意,羽睫下壓,目光垂落至底,于手背輕覆一吻。
“這雙手,不該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