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微在晚飯前趕回病房，霍甯憎走的時候說過晚飯會過來和他一起吃。到的時候，霍甯憎已等在裡面，保溫桌也已放好飯菜。

“去哪兒了？電話也不接。”霍甯憎抱怨，但語氣并不兇，還帶點委屈，“你想隐藏蹤迹的時候，真是誰也找不到。”

“今天天氣舒服，走遠了些。”塵微在回來的路上已調整好情緒，眼下能平靜和他對話，“去湖邊逛了逛。”

“吃飯吧。”霍甯憎無奈歎氣，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模樣，“散散心舒服點麼？”

這心散得着實更加沉重，但嘴上還得回個“嗯”，還不能讓霍甯憎覺察出自己有心思。

目光觸及面前一碗飯和一碗滋補粥的時候，那人聲音同時傳來。

“不知道你想吃飯還是粥，就都給你盛了。”

塵微端起粥：“這個。”

“好。”霍甯憎旋即俯身，拿過他沒動的飯全部加在自己碗裡。

塵微喝了口粥，餘光輕瞄了眼對面的人：“晚上怎麼不怕我見到你沒食欲了？”

正夾菜的霍甯憎筷尖一頓，默默收回，眼眸垂下，剛剛還翹得老高狼耳朵刷地趴進頭發深處，緩緩起身。

“那我先出……”

“坐下吧。”塵微非常大度地說，“今天我心情不錯。”

當——

那狼耳霎時鑽出，比原來更嘚瑟，一點兒沒客氣就坐下吃飯。

“今晚我點事，吃完飯就得走。”他說，“明天我再抽時間來看你。”

“這個點有事。”塵微心平氣和地吃着菜，“去歡姐那？”

霍甯憎剛夾的烏雞塊啪嗒掉桌上。

其實本是試探，但他的反應讓塵微确認自己的猜測。本是僞裝的高手，剛剛那瞬卻崩了盤。

他現在似乎特别怕自己提到那裡。

“怎麼？”塵微端得一臉司空見慣的平靜，“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這些事。”

霍甯憎默默夾起掉桌上的烏雞塊吃掉，後來全程都沒怎麼出聲。塵微反倒吃了不少，一是他試探目的達成，心情好轉；二是吃飽飯好幹活。

吃完飯霍甯憎就匆匆離開，塵微跟他說喜歡清靜休養，讓護士自己不叫的話不要進來。霍甯憎允了他，但答應的原因是房間裡有全方位監控，塵微清楚。

不過對他來說，攝像頭比人好搞定。

霍甯憎走後，塵微就去洗了把澡，而後坐在床頭看了半個小時的書，最後關燈躺下。

再尋常不過的睡前流程，然而鑽入被窩閉上雙目，他的行動才剛剛開始。他如法炮制上次在霍甯憎家使用的手段再次——将監控畫面固定，時間顯示正常前進，因為是關了燈的室内，還不用像上次一樣剪貼實時光影。

搞定監控，他起身換了暗衛服如幽靈似的出了門。早前從譚丞那裡得知擡人出來的門已換，新的地方他們也已打探到，當時譚丞說的時候他沒太放心上，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去那樣的地方，沒想到如今派上用場。

新出口由原來的c3後門改到了E6偏門，塵微巡視一圈，躲進了門外稍遠一些路燈的陰暗面，且借助攀爬工具爬到頂端以掌握最佳視角。

等了約一個半小時左右，偏門才有動靜。先是一輛小型卡車停在門口，十分鐘後一行人擡着蓋着染血白布的擔架出來，霍甯憎跟在最後，捏着雪茄，眉頭緊鎖神情沉肅。

這表情不像剛剛享受完變态樂趣，倒像是剛參加完一場嚴肅會議。

看着擔架被放入貨車且車輛啟動後，霍甯憎跟着上了副駕。塵微立馬從路燈上下來，上了一輛停在路邊毫不起眼的普通轎車，以不遠不近的距離墜上小貨車。

其他進入“神秘地獄”的人是銷聲匿迹，晴媽是自己要求立墓才有了一座墓碑，打開墓地卻連骨灰都沒有，為什麼他們連屍體也不能留下？

他就是要看看，這些人屍體到底被弄去哪裡。

開始都是在大路行進，之後走的路越來越偏，塵微不得不再拉遠些距離以免被發現，好在他内置攝像頭可以拉進前方景象，才不至于跟丢。

小貨車爬上一座小山頭停下時他一腳踩下刹車，車輛急停在山腳灌木叢裡。他心髒還在剛才的震動裡發顫。

就在小貨車停下的瞬間，他猛然意識到——這是去往北青蘿機密軍工廠的方向。

所有跟蹤者裡他是跟到最深的，所以非常确定。盡管前兩次不是走的這條路，但不管一開始從哪個方向過來，都能見到這片山頭，而後以它某個方向為中心繼續前進。

正驚詫間，六輛超智裝甲車從山頭側面開過來，霍甯憎和擔架都分别轉移到其中兩輛上，之後小貨車掉頭回去，裝甲車繼續行進。

不能再繼續跟了，塵微很清楚，否則就是自尋死路。以及屏蔽時間還剩一小時不到，必須在時限到達之前回到醫院。小貨車和裝甲車一走遠，他以最快速度回程。

剛躺回床上一分鐘，屏蔽時間到。惟谷和霍甯憎都沒有覺察他行動。讓監控恢複如常後，他阖眸思忖。

那些從“神秘地獄”出來的人都被送去機密軍工廠？

自己一直以來或許都查錯了方向，霍甯憎除了正常巡查以外，還會在運送那些人屍體的時候去軍工廠，但這一點無人知曉，别人以為他隻是單純的毀屍滅迹，因此今天一路隻有自己一個跟蹤者。

本來跟蹤運屍小貨車可能是更好的選擇，可是到達山頭後小貨車依然會被飓神裝甲車接手，被發現的風險還是很高，不是上策。

翻了個身，他藏在被窩下的面容心事重重。

跟蹤不行，僞裝成飓神特戰隊隊員不行，到底還有什麼方法去到機密軍工廠……

晴媽和研兒的死亡真相都在“神秘地獄”内，而屍體最後又會被運往機密軍工廠……

嘩啦——

剛剛進來得急，門沒關嚴，走廊一陣擔架床急促滾輪聲碾過，醫護對話傳入。

“真可憐，一直聯系不上家人，從搶救到宣布死亡都沒人認領。”

“隻能先送去停屍房了，希望盡快找到他家人吧。”

“哎，停屍房那種地方有多冰冷，也隻有這些屍體知道了。”

靈光乍現，塵微彈坐起。

若想同時知道死亡真相和機密軍工廠，方法隻有一個——

成為被選中的進入“神秘地獄”的活人及被殺害後送走的屍體！

下一秒霍甯憎的電話打過來，塵微一驚，好像自己心思被看穿似的。

他穩了穩心神接起。

“怎麼了？”塵微還沒說話霍甯憎就急着問道。

他應該是從監控看見自己突然坐起，剛剛确實沒控制住，幸好這種事不難圓。

“做噩夢。”塵微靠上床頭，阖眸放慢呼吸。

“我現在沒法過來陪你。”霍甯憎溫聲安撫，“害怕的話先讓護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