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霍甯憎和塵微到達傅婉書的家——無題宮第96層102，也就是霍甯憎常住房的樓下，這一棟樓都被買下，除了他自己居住的那間，其他用來配置給核心領導層，若想帶其他任何人進入必須經過審批手續，得到許可後才行。

傅婉書才生完孩子兩個月，按理說應該在和他丈夫的婚房照顧孩子，把他們約在這裡相見且沒有上報對于另外人員進入的申請，大概率是要避開她丈夫。

“霍爺，塵隊。”她将倒好的茶水端到他們面前，“請喝茶。”

之前在電話裡她急得聲音幾乎哽咽，此刻盡管眉目還透着疲憊和焦灼，但人已經冷靜許多，未施粉黛但将自己整理得一絲不苟，北青蘿第一秘書的沉穩氣質刻在骨子裡。

“怎麼回事？”霍甯憎開門見山問。

塵微在北青蘿這麼久，深知他們的是高效率抓重點的風格，哪怕是找高層辦事也不需要無用寒暄，他喜歡這種工作氛圍。

“我還在月子裡時，我丈夫向我提出一個想法。”傅婉書說，她丈夫是遠跖銀行行長的公子康策，“他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說有一家生物公司推出‘完美嬰兒’項目，通過特殊技術改善嬰兒的基因，從而使其變得健康聰明又美貌，成為一個完美人類，但有一個要求，因為技術原因孩子必須放在他們那裡培養到三歲，培養過程可視，家長可以實時查看孩子動态，以及定期探望。”

霍甯憎當即蹙眉：“這是違法行為，且風險極高。”

“對，所以我當時就拒絕了。”傅婉書非常認同霍甯憎的說法，“他當時很不高興，那時我才知道，他們家對完美基因相當執着，前幾代生的孩子都不止一個，基因最好的那個就着重培養，其他人根本不受重視，他在和我的争吵中失口說出他家對結婚對象的基因也很看重，期望後代基因能無限趨于完美。”

“我才知道，他當時對我锲而不舍地追求。”她苦笑，“就是因為我的基因符合要求。”

“在看中的人才中選擇基因最好的？”塵微問，他聽霍甯憎說過，傅婉書原生家庭條件一般，但家庭關系和睦，三十出頭就做到北青蘿第一秘書，完全憑借自己努力。

“是。”傅婉書點頭，“後來我去調查，才發現他們在挑選結婚對象時會制作詳盡表格，将履曆工作年齡樣貌等條件符合的列于其上，然後找人偷偷以各種方式獲取他們的基因數據，選出最優的一個制定詳細的追求計劃，直到得手。”

“把人當産品挑。”霍甯憎一嗔。

“我不需要我的女兒多完美，不願意她成為基因改造的實驗品，我兩一直為此僵持不下，整個月子都在冷戰。”傅婉書歎了口短促的氣，“大概一個半月後，他主動來找我，說願意妥協，我原以為他想通了，沒想到他說的是……”她眸中盛滿譏諷，“送一個去培養，我們再生一個，做兩手準備。”

“她是生命。”塵微沒忍住語氣一重，對于一個好好的血肉之軀人類去做實驗品這種事他深有感觸，在呼吸發沉發促時，手被霍甯憎握住，片刻後逐漸平靜。

“那一刻，我決定離婚。”

傅婉書說得平靜而決絕，但塵微能感受到，這是經曆自我痛苦風暴後的堅韌與理智，她并未對自己的悲哀喋喋不休。

“我不要我的孩子有這種父親，更不想她活在那樣的家庭被同化，我提出離婚後，他當時并未對此多說，我以為是默認，就着手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搬回家和父母一起住，誰知今天……”說到這裡時，她一直沉穩的語氣才波動起來，“我就上個廁所的時間，他居然帶着孩子跑了！怎麼聯系他他都不回！我嚴重懷疑他私自送寶寶去生物公司！于是趕緊聯系霍爺求助。”

“關于生物公司的信息知道多少？”霍甯憎目光犀利起來，這時候即刻開始解決事情比安慰更有用。

“基因改造是大工程，必須有一定的實力，我先把正規注冊過符合條件的公司篩選出來。”塵微眸中亮起淺藍色光，立馬進入任務狀态，全息屏幕閃現在他面前，各類數據飛速滾動，“如果沒有線索，再從黑公司入手。”

“因為我反對，所以當時并未對公司多問。”傅婉書從抽屜拿出一張傳單，“隻在房間角落撿到了這張傳單，康策應該早就加上了他們的聯系方式。”

接過紙張，霍甯憎查看起來，上面内容非常簡單，深灰背景上印着兩行紅字宣傳語——

“我們擁有将殘石化為白璧無瑕美玉的魔法。”

除此之外，别說公司信息，連多餘的标點符号都沒有。霍甯憎拍了照片發給信息部并下達任務：“尋找傳單來源，并找出印刷的店。”

“篩選出來了，符合條件的生物公司在整個星際共有35家，”塵微盯着全息屏幕，順道把這些信息發給霍甯憎，“先讓他們去查，但僅僅排查生物公司是不夠的，比如惟谷，雖然是科技公司卻有專門的生物研究中心，實力并不比任何一家專業的大型生物公司差，像這樣公司有不少，我現在做數據排查。”

“豔豔。”霍甯憎下一個電話打到了何宴那裡，“我剛發給你的傳單去做大數據比對，找到最初出成圖設計軟件，摸出使用者IP地址，越快越好。”接着将傅婉書丈夫的全系聯系編碼發過去，“追蹤該編碼位置。”

傅婉書忽而起身沖他們深深鞠躬：“謝謝。”

從彎成超過九十度的腰身和發哽的道謝裡，塵微看見了獨屬于母親的脆弱柔軟，以及獨屬于母親的堅不可摧。

“傅婉書。”霍甯憎有力一喚。

“在。”她立馬起身昂首挺胸回應。

“即刻去信息部，提供更多信息，配合并現場指導信息部同事的查詢工作。”

“是。”話畢她利落收拾了必需物品就出了門。

幾方合作效率相當高，一個小時後，目标就被鎖定——一家未正式注冊的地下生物研究中心，跟星際排名第三的制藥集團申正集團有暗中資金往來，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該集團的秘密違法項目，地點在瑪頓星，何宴那邊也已查到康策私人飛船的飛行記錄，正往瑪頓星方向去。

因為牽扯甚深，霍甯憎向井鶴司說了情況，井鶴司派了星際聯盟安全局的人跟他同去，若犯罪事實成立可當場抓人和搜集證據。

安全局和飓神特戰隊的聯手行動自然事半功倍，不僅搗毀了違法生物研究中心，還解救出六十九名被用作實驗的嬰兒，傅婉書的孩子也在其中。

但也因為把解救嬰兒放在首位，避免不了打顧此失彼，研究中心背後的申正制藥集團做了緊急切割，銷毀了和研究中心一切往來的證據，安全局一時難以抓住其把柄，隻能暫時維持表面的風平浪靜，但暗中成立了專案組調查此案。

康策自那天離開再未現身，傅婉書和他的離婚事宜一直擱置。安全起見，她和孩子以及父母全部搬去了無題宮，霍甯憎派了可靠人員照顧。

一切安排妥當後，想起來最好的朋友送她的手鍊丢在康策的一處度假别墅，傅婉書決定去取回，那是她在與他有關的住所裡最後一件東西，等拿回來抓到他人簽完離婚協議，他們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