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微！塵微！好了！他們已經撤了！”譚丞搖晃抱着已空彈沖鋒槍不撒手的人，一根根掰開他手指硬從他手裡抽出。

槍脫離雙手的瞬間，那股憤恨勁兒陡然抽離，他渾身一軟往地上栽，幸好被譚丞接住，不然剛好磕在鋒利石尖上。

“沒事了沒事了。”譚丞抱着渾身發抖的人安撫，低頭望去，懷裡人明明連指尖都在戰栗，目光卻空洞得仿若失了魂，他的安撫似乎也不起什麼作用，顫抖沒有緩解一絲一毫，“别吓我塵微，你怎麼了？”

模糊的視線中，塵微看見霍甯憎歪倒的身體，而後被幾個手下擡上車，呆過的地方在他眼裡是暈染開的紅，對面車門關閉的刹那，他眼簾重重落下。

“塵微！塵微……”

譚丞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徹底聽不見。

塵微恢複意識的第一感覺是自己身體很重，連擡眼皮的勁兒都沒有，眼珠轉了半天才勉強睜開一半，視線清晰起來後，發現自己躺在實驗室卧室，正吊着一瓶快見底的葡萄糖，譚丞坐在旁邊。

“終于醒了？”譚丞捏着眉心松出口大氣，“你已經睡了一天了，沒進食低血糖發作了，先給你注入葡萄糖，等緩一緩，帶你去吃飯。”

“死了麼？”塵微問，聲音冷漠。

譚丞一怔，似乎不知如何開口，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才斟酌着說道：“我們查看了衛星錄像回放，你是對準他心髒下的死手，但霍甯憎這種人可能真的命大，刀沒入胸口那麼深居然還能活下來。”他揉着塵微的肩膀安慰，“哎呀，各大地下組織排行第一的暗殺目标哪那麼容易被刺殺成功？沒事，我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以後咱們再找機會，你别多想，先好好休息。”

塵微沒有說話，隻重新閉上了眼。

“哎，對了，你為什麼突然去刺殺他？”譚丞問。

“被騷擾煩了。”塵微平靜地說。

這句話一出，意味着今後将再不能“和霍甯憎打架打到隐蔽地”。平靜到看不出一絲波瀾的表情下，他心髒鈍痛到窒息。

“我就知道。”譚丞語氣中的喜悅沒藏得住，“放心，以後隻要邀請名單上有他的活動，都不安排你去出任務。”

“我不想吃飯，你出去，讓馮姨來。”塵微聲音滿是疲憊的沙啞，他此刻實在沒心力跟譚丞周旋。

“好好好，想按摩了是吧？我這就去叫。”大概是先前的話讓譚丞心情大好，他答應得相當爽快，給塵微拔了針頭後就出去了。

其實計劃進展不錯，還獲取了重要信息，可塵微突然就覺得好累，那種從身體到靈魂、怎麼休息都無法緩解的累。

還沒十分鐘馮姨就到了，一看見塵微那副萎靡不振臉色灰白的模樣着實一驚：“塵先生，你怎麼了？要不要幫你叫醫生？”

“不用，幫我按下頭吧。”塵微說話聲音很輕，語氣卻是極疲憊的沉重。

“好。”馮姨好忙過去将人挪了個位置，讓他頭移動到床沿以便操作，“你放松就行。”

馮姨的按摩終于讓身心的郁結稍微舒緩，深重的疲倦逐漸消散，他陷入得以休息的沉睡。

＊＊＊

“我說你們一個個的，過段時間不給我找點事不舒服是吧？”葉棠茗沒好氣地“訓斥”躺在病床上的霍甯憎，“我等着看，我長命百歲的願望最後究竟斷送在誰手上！”

“消消氣葉姨。”霍甯憎面色蒼白，還不忘調侃，“你一定活得比千年烏龜長。”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受傷，他不能用假血包做戲，還要去最近的醫院留下真實急救記錄，穩定下來以後才能轉入北青蘿附屬醫院。這一環環但凡有一環有異常俞總都不會輕易打消疑心。

那把匕首其實提前做過手腳，會在刺入身體的瞬間縮短一小截，但為了讓戲足夠逼真，他對自己下了狠手，結果由于力道過重刀尖擦入心髒一寸多，導緻出血量比預期多，也算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就剩張嘴。”葉棠茗不想跟他多話，帶着怨氣出去了。

86樓秘密辦公室。

“俞總？”

“Hell”部長帶着兩名手下恭敬立在俞總身後，四人剛剛一同監看了三遍塵微刺殺行動的現場錄像回放，無論從任何角度看，都是塵微精心策劃了一場刺殺霍甯憎的行動——

先故意将他引到偏僻山地，讓他遠離飓神，而後刻意做出心軟的表情，似有若無地表現松動，引得霍甯憎情欲大發摁住人深吻時，趁機将準備好的匕首毫不留情刺入他心髒，結果因為對方沒立刻死亡，氣憤到直接搶槍沖鋒槍掃射。

之後塵說的理由符合他性格以及行為邏輯，而霍甯憎去的那家醫院恰好是譚氏集團旗下的另一家醫院，醫療記錄真實可信。

塵微是“Hell”目标中最特殊的一個，再怎麼說也是集團裡程碑式的産品，毀了他就等于毀了重要科研成果。這個錄像足以證明他非但沒有和霍甯憎勾結，還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所以部長在征詢俞總最終意見。

沉默彌漫在空氣，所有人靜靜等待。良久，俞總右手輕擡。

部長會意颔首，摘下塵微的牌子退了出去。

當晚，霍甯憎收到簡黎消息：

[危機解除。]

壓了許久的大石塊終于落下，但并沒有輕松多少，他躺在病床回憶着塵微對自己瘋狂掃射時紅着眼眶渾身發抖的模樣。

啊，怎麼辦，要哄好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