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微後背緊貼的機械圓柱中忽而刺出一把刀頭直接捅入他身體,但長度剛好在不傷到要害的位置,血流順着圓柱流淌而下,他連呼吸都劇烈顫抖起來。
嗤——
還沒緩過這陣疼,下一刀緊跟着刺入。
“呃啊——”
脖頸刹那仰到極緻,青筋暴到幾乎突破皮膚,他張着嘴拼命呼吸,氧氣卻似乎沒法進入身體一絲一毫,呼吸越來越困難,他整個人抽搐不止,鮮血一口一口噴出。
“俞總!”譚丞趕忙沖到俞總身邊,“他是我們集團重要産品,有很多技術值得研究,這樣下去他受不住的!”
俞總停住準備摁第三下的手,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塵微面前,一把捏住他下巴,強行擡起他無力垂落的頭顱。
塵微暗了幾個度的視線裡,俞總身影已是晃來蕩去的虛影,那虛影慢慢低俯,黑色電子面罩據滿視線,成了波濤洶湧的黑海,滾轉得他頭暈眼花,劇烈惡心翻湧而上。
“嘔!”
一大口夾着白沫的鮮紅吐在俞總手套上,他卻并未因此松手,壓着用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問:
“地下六層,你找到了什麼?”
塵微預料他會問這個,所以并未表現出過多的驚訝,虛浮的目光盡力定格在他的臉上,在越來越冗長虛弱的喘息中,發出今晚最冷的一聲幹笑。
“戴裕銘的……唔……”
下巴上的手陡然收緊到幾乎将骨頭捏碎,他于劇痛中咬牙擠出那兩個字。
“屍,體。”
嗤——!!
第三把刀正入後心,比剛才的兩把刺的都深,他還沒來得及痛呼,俞總松手的刹那更激烈的電流猛然來襲,瞬起的劇烈痙攣沖得他每根經脈幾乎斷裂,他已無法發出聲,隻能幹張着嘴瞪圓雙目,瞳仁都翻至頂端劇顫,人已痛不欲生,卻因強電流暈不過去,意志在迅速崩潰。
“求你停手!”譚丞幾乎是撲到俞總身邊緊緊抱住他控制屏幕的手,“有機會!還有機會!讓我單獨問他!我能問出!求求你先停手!!”
五秒後,俞總手一松,機械爪和刀頭同時縮回圓柱,塵微整個人破布娃娃般頹然一落,隻靠手铐懸着,人已深度昏厥,身體卻還在時不時抽搐。
“願意說的話,我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丢下這句話,俞總便帶着方立出了門。
大門一關,他立刻侵入刑罰系統,花了一分鐘臨時做了個解手铐程序,摁下啟動按鍵手铐一開,塵微如枯葉飄零墜下,他雙膝一跪接住奄奄一息的人抱進懷裡,塵微口中身上的血頓時映染到他身上。
“不能再流了!不能再流了!”他一手抱着人,一手從自己口袋掏早備好的凝血劑給塵微打入,用了足足五支後,出血情況才有所好轉。
塵微眉頭輕而無力地蹙了蹙,眼簾慢慢拉開一條縫,雙唇嗫嚅了半天,才吐出斷續的字。
“别……碰……我……”
譚丞深重呼吸,他心痛塵微到這種地步還如此排斥自己,也想不通其中緣由,但眼下并非計較這些的時候。
“你就交代吧,算我求你。”他姿态低微地哀求勸說塵微,“交代就不用受這種折磨了,我說能帶你走,就一定能安全把你帶走,就相信我一次,好麼?”
塵微雙目一阖,以示拒絕。
氣血頓時上湧,就算再喜歡,也有點壓不住怒意:“是集團把你養大的!你非選擇用自己的命幫一個才認識一年多的人?!”
塵微喘了口微弱的氣,仍不願睜眼看他:“是……郁叔叔把我養大的。”
“沒有集團的項目計劃,他怎麼在孤兒院挑出你?你可能到現在還在那過寄人籬下的窮日子!”
“呵。”塵微對這說法嗤之以鼻,“何必把不擇手段、不顧他人意願,隻為達成自己目的說的那麼高尚?如果我能選擇……我甯願、甯願活在孤兒院。”
無聲創痛在譚丞心裡炸開,他把人往懷裡緊了緊:“對不起,如果重來一次,我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你進惟谷。”
塵微費盡力氣才完成重新睜眼這個動作,撐開的眼睛睫毛顫顫。
“譚總監,若是你、還有一點點憐憫我……就……”他胸口起伏好幾下才能繼續開口,“請你、解封我的自毀程序吧……”
“别亂想。”譚丞揉他側發安撫,“我一定想辦法帶你出去,但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他深深呼吸鼓舞勇氣問:“如果注定要承受這麼多痛苦才能遇見霍甯憎,你,還願意再來一次麼?”
被地獄般刑罰折磨得生不如死都沒流一滴淚的塵微,在聽見這個問題後,溫熱晶瑩的水珠積蓄在眼角,而後滑落。
“太痛了……不要了……不要了……”
哽咽微弱的尾音幾不可聞,話音沒落到實處人就又昏死過去。
譚丞貪戀地抱了無知無覺的人許久,才戀戀不舍地放下,脫下外套蓋在他身上後退了出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心不在焉,進電梯的時候,俞總發信息來問有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順手就回了沒有。
混着血腥的百合味沒有平日裡那麼清新,那小人魚在他懷裡逐漸冰涼的感覺曆曆在目,他心跟着越懸越高。
這不是他想要的。
已經到辦公室門口的他腳步停住,放下準備開門的手就轉身回頭。
他決定私自放塵微走。
匆忙疾跑到刑罰室,他猛地推開門。
空無一人。
懸在高處的心髒啪嗒狠摔在地,震得他猛然心悸。
立刻調出監控,他看見塵微被帶上了一輛黑色的車,這輛車他認識,曾經送過背叛者去“Hell”——惟谷有去無回的終極審問部門。
這件事沒人通知他就說明,俞總已對他失去信任,剛剛說的最後一次機會,不僅是給塵微,也是給自己。
他在戰栗中慌忙找出霍甯憎電話撥出,接通的刹那失控嘶吼:
“快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