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屍體慘不忍睹的狀态可以用奇異詭谲來形容，乍一看像是被燒焦般的灰黑狀，但從拍下來放大的圖片中，可以看見端口處異樣的腐爛——滿是難以言喻的青苔色的黴狀物。

“放魚。”霍甯憎下令。

“放魚”是備用計劃之一，在僞裝的小行星内部搭載一條中等體型魚類，遇到需要取樣的情況，就将其放出，假裝覓食從而把樣本“吃”進肚子。

小行星看似無規律地運動着，忽而“不小心”撞上一塊海底礁石，由于體型巨大，猛烈地撞擊帶起一陣水花，大片刻碎泡沫泛開時，一條灰魚從小行星打開的一角遊出，随口吞進幾個生物屍體就混入其他魚群向遠方遊去。

根據生物屍體的運動軌迹，他們分析出來源方向，小行星繼續循着這方向前進。

随着深度不斷增加，超智夜視攝像頭在沒有任何照明的情況下，拍攝到清晰畫面所需求的距離也越來越近，所以當一道隐約暗銀色淺光在鏡頭前一閃而過時，誰也沒看出那是什麼。

“别着急，按原軌迹慢慢靠近。”霍甯憎在看見操作員有些心急地加快小行星運動時趕忙叮囑。

小行星速度慢了下來，先前一點點加快在千變萬化的海洋深處并不顯得突出。越往暗銀光閃過的地方靠近，生物屍體越多，到小行星完全被腐屍包圍且已看不見一個活物時，“砰”一聲撞擊将小行星彈回些許。

“有東西。”塵微目光一凜，“根據撞擊力道自然下沉。”

“明明撞到東西了，夜視攝像頭卻什麼也沒拍到。”井鶴司眉頭深蹙。

此話一處，所有人神情凝重起來，臨時統戰中心氣氛愈發緊繃。

“是絕對防探系統。”郁廉邊說邊在全息鍵盤上高頻操作，“目前沒有探測方式能夠探測到，攝像頭也拍不到，除非肉眼在現場看。”

“防護這麼嚴密，應該就是‘總機’所在。”霍甯憎幕目不轉睛盯着實時視頻，隐隐感覺前方似乎有龐然大物，“有沒有辦法破解？”

“小微，坐到我對面。”郁廉召喚塵微，“之前我們閑來無事時一起研究的‘雙面解構’系統還記得麼？”

“記得。”塵微從霍甯憎身邊起身，邊往郁廉對面走邊向衆人解釋：“簡單說，是一種針對從未見過的系統的□□，可以在短時間内先麻痹未知系統，使其失效，從而排除障礙，可在緊急事态中起關鍵作用。”

“嗯，不過操作有一定條件。”郁廉操作的全息屏幕後方又伸出一塊全息鍵盤，“必須由至少兩名頂尖技術專家同時操作，一個負責麻痹，一個負責将麻痹的系統僞裝成依舊在運轉的狀态，兩者交融的時機很重要，所以兩名操作者必須擁有極高的默契。”

“我和郁叔叔的默契可以保證。”塵微說，“但現在的問題是，當時這系統到研究後程時俞總突然要求加快我的實驗進度，郁叔叔為了不激怒他隻好按照要求去做，後來這系統的研發就被擱置了，所以現在我們得先把系統完善。”

“其他工作人員都是輪班。”郁廉說着話，眼睛還全神貫注盯着屏幕，“霍爺和井部長這一周以來幾個地方連軸轉，都沒怎麼休息過，完善‘雙面解構’系統預計需要三天，你們休息休息，後面可能還有更硬的仗要打。”

“休息不了。”井鶴司疲憊一笑，“我才離開兩天，星防部和安全局就一堆事等着我處理，我回去一趟，三天後再過來。”

“去吧，這裡我盯着。”霍甯憎拍了拍井鶴司後肩，他自己也是早上剛從北青蘿飛回這裡，“北青蘿的事我安排好了，沒有重大緊急任務的話接下來三天我都能呆在這裡。”

郁廉無奈歎出口氣。

“去休息下吧。”塵微在井鶴司走後又勸霍甯憎，“你體質再好，也是凡胎□□，連續高強度工作，肯定不行。”

這些天，在霍甯憎強制要求下，塵微每天都能睡足八小時，所以他現在狀态還算不錯。

霍甯憎未置可否，隻是打開門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手裡端着一個托盤，托盤裡有一杯奶茶和一塊芋泥巧克力蛋糕。

基地的服務人員剛剛給他們添滿茶水，郁廉趁空喝了口茶，狀似不經意擡頭睨了眼他。

到塵微身邊坐下，霍甯憎把工作人員倒的茶水推遠了些後将自己的托盤放下，而後拿起奶茶戳開送到塵微唇邊，看着人咕咚咕咚喝下幾大口後，又挖了勺蛋糕送入人嘴裡。

他就這麼一手托着腮一手給塵微喂吃喂喝，一臉滿足。

“對我來說，這就是放松，是充電。”

塵微指尖一頓，剛剛他全情投入工作，霍甯憎送什麼過來他習慣性張嘴就去接，那人突然開口說話，他才回神意識到自己正身處臨時統戰中心，身邊還有其他工作人員，以及郁叔叔叔就坐在自己對面。

偷偷擡眸掃視一圈，發現其他人都眼觀鼻鼻觀口假裝看不見，餘光掃到郁廉時，剛好撲捉到他眼角還未收起的笑意。

塵微耳根陡然發燙，回頭嗔怪睨了眼霍甯憎，那人卻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不顧忌其他人的目光繼續往他嘴裡送東西。

兩天半後。

“完成，準備環繞掃描建模。”郁廉終于按下最後一個鍵。

“開始。”霍甯憎對另一邊的科技小組下令。

命令一下，小行星被下方悄無聲息打開一個方口，已變形成戰艇的K45放出一陣強氣流，強氣流很快形成暗漩流，将小行星帶離原處。

海底情形複雜，因各種原因形成暗流漩渦之類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隻要運動軌迹自然，不會引起注意。

小行星開始運動後，會議桌後方全息投影台上亮起實時建模進程，從一個小角落開始，一點一點編織還原建築原貌，且會根據實際物體大小随時智能改變縮放比例。

掃描建模等待時間，他們可以暫時緩解片刻，郁廉端起茶杯起身走到單向透視玻璃窗邊伸了個懶腰。

“因為有些好奇能防住俞總的系統是什麼樣，所以前段時間我仔細查看了你們各項系統。”郁廉閑談般說起，“的确讓我驚豔，何宴，在科裡領域絕對是前途無量的人才。

“譚丞說俞總是唯一一個可能和師父比肩的人，那是他不知道，俞總并非人類。”因為工作需要，他接受過星際聯盟安全局的審查并且已通過，所以關于俞總的絕密信息，他們透露過部分給他，其中包括俞總就是戴裕銘創造的“CZJM-00 Robot”這一項，“俞總身上的每一個系統都是師父當時親手植入的最先進系統，可以說，他直接繼承了師父的衣缽，他的科技天賦來自于師父的天賦，最初并沒有自己學習的過程，而何宴作為完完全全的人類，是獨立自主通過天賦加努力成長起來的，所以，要說下一個能将‘戴裕銘時代’再現的人類，我認為是何宴，若是他不在北青蘿而是自己創業，将來公司規模不會比惟谷小。”

“北青蘿曆代首領一向惜才，我也是。”霍甯憎燃着雪茄笑談，“但不是說捏着人把柄逼人留下，我不止一次給過他自由選擇權，但他說，自己是北青蘿一手培養出來的，無論身體和靈魂都将永遠屬于北青蘿。”

接觸北青蘿後的種種浮現在塵微腦海，他嘴角微勾：“北青蘿既惜才也敬才，正因如此，即使工作壓力大風險高，離職率也非常低，選擇留在北青蘿的人，不僅僅是選擇了一份工作，更是選擇了願意終生為之奮鬥的信仰。”

“信仰，是在惟谷永遠感知不到的東西。”郁廉沖塵微會心一笑。

“即使我們不是現在的關系。”塵微面色真誠，“在有選擇的情況下，我也更願意為北青蘿工作。”

“不，你不願意。”郁廉過來輕笑着揉了揉塵微頭發，“我們小微明明隻想開咖啡店。”

“開。”霍甯憎一把将塵微拽到自己身邊，“現在就開，開全星際連鎖，店名就叫‘禁止觊觎絕美人魚’。”

塵微低笑，他們的一通閑聊調侃，将統戰中心連日來的緊繃氣氛緩解不少，所有人面色都放松些許。

“都說科學的盡頭是玄學。”塵微托腮望着窗外無邊無際金藍海感歎，“兩位科技大佬偏偏都被困于自己最擅長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