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穩了穩聲，塵微操控幾塊屏幕同時播放歡姐從幼兒園到大學的視頻和照片。

“因為自身半機械半□□，所以對兩方都有深入的了解和直覺，在不用任何掃描系統的情況下，我就能從人群中分辨出S級機器人，目前的中标率是100%。”他當年就是這麼辨認出Curse的，不過眼下在何宴面前并未提及此事，“所以，我确定，歡姐從出生到高中都是S級機器人，正如喬部長先前所說，因為他本身也是S級機器人，他們之間的記憶就是信息傳輸，所以能做到完全無損。”他将照片視頻分在兩邊，一遍是大學以前，一邊是大學以後，“但從大學之後，他的眼神相比之前有了微不可查的變化，之後一直是發生變化後的狀态，因此可以推斷出，大學之後的出現的歡姐，是他本人。”

“我懂了。”霍甯憎霎時茅塞頓開，“從出生開始所有記錄都為真的原因，是他真的從三十年前就開始做真實記錄，對他來說破譯醫院系統添加記錄根本不是難事，之後他根據自己樣貌模拟出不同年齡的長相，據此制造不同年齡段的S級機器人代替他生活學習等，但機器人終究無法将人類自然成長狀态完全模拟，所以隻能按年來，人和人朝夕相處時，短短一年内的變化是察覺不到的，因此他以年為單位安排轉學，每次去新學校的S級機器人樣貌都變為該年齡的模拟樣貌，到了大學人的身高外貌都基本固定時，就親自融入人群生活，不必再每年都制造外貌因成長變化過的替身。”

“這就對了。”何宴即刻又調出一塊全息屏幕，上面是他和喬儀凝最新的調查報告，“從全系數據來看，他和父母的聯系并不頻繁，除了每年固定時間打錢，就隻有節假日的簡單問候，根本不像正常的家人，倒像是達成合作關系的盟友，我剛剛采用掘地三尺式數據追溯法，終于在一家成立超四十年的中型醫院發現一份于三十二年前被删除的檢查報告。”他啪地點開一份附件，“他母親，當年被确診不孕症。”

“還有這個。”喬儀凝翻出另一份文件，“經情報部萊律星分部緊急查探的情況，本應在該星頤養天年的他父母，于三年前就不知去向，卻無人報警，但和歡姐的賬戶往來記錄正常，問候信息也都及時回複，我們推斷是這對名義上的父母對歡姐已無利用價值，大概率已被滅口，但為了避免各方審查，依舊維持虛假的來往記錄。”

劇烈刺骨的寒意從心底爆發，塵微的戰栗沸騰在每寸血脈。

“花幾十年塑造第二個身份，難怪怎麼查都查不出問題，與一般的身份造假根本無法相提并論，他用墜歡這個身份，重新活了一遍。”

出口的每一個字皆在泣血，紅到幾欲滴血的眼眶流出的淚都被映照出血紅的光，鋪天蓋地的盛怒和極刺骨的寒意猛烈沖擊他，渾身力氣迅速流失，人直接站不住往地下癱軟，而後跌進寬大厚實懷抱。

“歡姐……歡姐一直……都很照顧我，總是、幫我擋心懷不軌的人……我一度、一度……”他聲音顫抖到不行，字的音節都無法發完整，聽着下一秒就要窒息昏厥，“很感謝他……呵……現在想來，隻因為我是、是惟谷的重要産品……他不想……自家的産品被、被人弄壞而已……他怎麼……怎麼那麼能裝？怎麼能那麼能裝啊……唔！”

塵微揪着心口五官痛苦扭曲在一起，霍甯憎急忙将人摁進懷裡拍哄安撫。真真實實背負二十幾年血海深仇的他此刻對塵微感同身受，隻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才明白這種創巨痛深的傷一旦發作，那種難以言喻的疼有多肝腸寸斷。

“墜歡曾經用過的替身恐怕早已徹底銷毀，僅憑塵微的觀察無法作為證據。”何宴附身拍了拍霍甯憎肩膀，“你先帶他去休息，我們再研讨下找證據的事。”

霍甯憎沖他點了下頭，而後抱起塵微往總裁辦公室去。

***

面對台上詢問如何被發現的歡姐，霍甯憎諷笑挑釁：“你越想知道，我越不告訴你破綻在哪。”

目光兇狠一壓，歡姐下意識攏了攏厚貂毛披肩，緊緊捏住披肩一邊、習慣性擺成蘭花指的手的指用力到泛出慘白。

“你需要看的，隻有這個。”霍甯憎眉頭意味深長一擡，銳利與寒意并發。

一段時間前，明知歡姐就是俞總，衆人卻因找不到證據一籌莫展。

這日霍甯憎出任務去了，塵微因為換季感冒被勒令在家休息，但找證據的事迫在眉睫，他也躺不安心，在書房開了電腦、全系等設備搜信息找線索，聚精會神做一件事時根本感知不到時間的流失，待沉浸思緒被霍甯憎的視頻電話打破，他才驚覺一個下午已過去了。

“到吃藥時間了，先去把藥吃了。”霍甯憎溫聲叮囑，待親眼看着人将藥咽下肚才放心舒了口氣，“廚師飯應該快做好了，你先自己吃，我今晚能到家，晚些再給你做夜宵，前提是，晚飯得多吃點。”

“知道了。”塵微吃完藥就乖乖坐到餐桌前，飯菜都已擺好——大補食材為原料的兩菜一湯以及一盤切好的水果拼盤，他先端起盛好的人參烏雞湯喝，“夜宵我想吃蟹黃拌面。”

“好，好，你想吃月亮拌太陽我都給您弄。”每次塵微主動說想要吃什麼的時候霍甯憎都欣慰得很，他最怕見到那小人魚蔫蔫毫無食欲的模樣，心疼得緊又舍不得硬逼人吃飯。

一碗熱湯下肚，塵微整個身體都暖融融的，他端起松茸火腿燴飯塞了一大口進嘴，覺得好吃又是一大口。

這一口接一口食欲大開的模樣看得霍甯憎嘴角翹得壓都壓不住，笑盈盈柔聲叮囑：“喝湯喝湯，别噎着，真想現在就出現在我微微面前，要我有瞬移之類的超能力就好了。”

“嗯？你别說。”塵微夾了一筷黑松露香煎鮑魚吃下，“我聽郁叔叔說過，戴裕銘曾經做過相關設想，就是讓萬物實現從一個地點瞬間傳送到另外一個地點的超級技術，也是他出事之前正傾注大量心血研究的項目，并命名為‘量子瞬移’，設計報告已經相對完善，在報告裡，他研發的這項技術甚至可以做到無差别傳送，但為免被居心叵測的人利用，在技術設計完善後又着手研究加入保險設限條件，以此平衡風險分析數值，按照他當時的研究進度，如果沒出意外，大概會在半年後進行正式實驗。”

“啊，好可惜。”霍甯憎惋惜喟歎，“戴博士一定不知道我多需要這項技術。”

塵微又夾起一塊魚子醬炙烤藍鳍金槍魚在霍甯憎眼前得瑟：“現在能立刻出現在我面前的隻有它。”而後啊嗚一口吞下。

霍甯憎眼饞得口水直咽，故意湊近屏幕低語：“等我回家，也要‘吃魚’。”

塵微臉色倏然漲紅，羞惱得登時挂斷電話。

今晚食欲的确不錯，他吃的稍微有點多，在家裡散了會步還覺得消化不明顯，索性去了頂樓遊泳。剛遊半小時就聽見熟悉的腳步踏在樓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