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小小醒來的時候,正好十點準。
他本來還想多賴會床,但是心中的大計——找個男人給他買房,鼓勵着他,人生可不是用來睡覺的,更何況,在自己的房子睡覺,豈不是更香嗎?
于是他立刻爬了起來,刷牙的時候還睡眼惺忪的。
他是典型的長睡眠者,有時候他都覺得,外星人是不是基因不咋太好呀,怎麼地球人睡個八小時就夠夠了,他睡了整整十二個小時,都覺得頭暈腦脹的。
當然,也可能不是外星人基因不好。
淩小小愁眉苦臉地盯着鏡子中那個滿嘴泡沫的人,想起了自己那命運多舛的過去。
媽媽說,你是迪普系人知道吧……咱們能來到這呀,全靠一個叫安奴的人,他是迪普系上,唯一一個對星空産生向往的人,他智慧勇敢、自由不羁,很快就發現了穿越空間的秘密。他帶着我們來到這裡,卻因為誤食了地球上的野生菌而不得不中止這漫長的星際跨越之旅,我們也因為沒有他的智慧、無法知曉如何穿越空間,而不得不留在這裡。小小啊小小,通過這個故事,你明白了什麼道理嗎?
小小說:嗯……沒事不要亂吃菌子?
媽媽一巴掌便呼在了他的頭上:我是想告訴你,要勇敢,要堅強!安奴走了那麼遠的路,因為意外而死,也沒有留下一滴淚;我們留在這千百萬光年之外的地方,不能回家,也沒有絕望,你就抽管血打個針,能不能别哭得快要斷氣了呀?
小小聽完之後更傷心了,他也不知道那個叫安奴的安得是哪門子心思,為什麼要帶他來到這個打針這麼疼的地方。他自己自由不羁倒是爽了,有沒有想過後人真的很辛苦呀……
但是媽媽又接着跟他說了很多迪普系星球的事情,他又忽然覺得自己在地球挺好的。
那地方沒有房子,沒有車,沒有高樓大廈,沒有遊戲機,沒有網絡,甚至沒有人與人之間的交流。
“那你們一天天的幹嘛呢?”
“就每天打扮自己的羽毛翼呀,”媽媽那時候抱着生病的他蹲在醫院輸液大廳的小角落裡,語氣裡逐漸變得向往起來,“每天早上一起來,如果很開心,就把羽毛翼變成紅色的;如果不開心,就變成黑色;如果非常不開心,就幹脆炸了羽毛翼,反正第二天會再生出來……”
“哇,”這麼神奇的東西,小小聽進去了,他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背後,“媽媽,那我怎麼沒有羽毛翼?”
舉着吊水瓶的爸爸,幾乎是用憐憫的眼光看着他,“你這孩子,唉,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父母兩人憂心忡忡地對視了一眼,然後一口氣細數了很多他沒有的東西。
首先,他沒有智慧。(“诽謗!诽謗!全是诽謗!我上周數學考了99呢!”)
迪普系人生來便有以往世世代代的智慧,所以他們沒有學習這個概念,更不存在知識,也無需成長。
他們生來便是舊人,死亡也不過是邁入既定的循環。
其次,他現在也沒有舍利子。
“舍利子”也是安奴取的名字,用迪普系的語言翻譯過來,應該叫“繁殖卵”才對,但是安奴實在充滿了智慧,他不僅很快就學會了地球的語言,還無師自通了個性化翻譯。
每個迪普系人,死之後會凝結成舍利子,隻要舍利子在,便可以走上重生的道路。
然而淩小小既沒有過往的記憶,父母找遍了全身,也沒有找到他體内的那顆舍利子。
那時候的小小驚呆了,他問爸爸媽媽,會不會他根本不是迪普系人。
或許是皺着小臉的模樣有些可愛,爸媽兩個人都笑出了聲。
媽媽又将他摟得更緊了一點,傻孩子,媽媽的下巴抵着他小小的腦袋,媽媽看着你的舍利子找到了你的身體……你當然是迪普系人。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啊……即使媽媽始終溫柔地安慰他,他也開心不起來。
從那天開始,淩小小就更加不待見自己的外星人身份了。
本來在地球就是個異類,沒想到在迪普系,更是個大大的奇葩。
父母總是在四處奔波,想要找到跟随安奴一起遠行的迪普系人,早日找到回家的路。而淩小小一點也不感興趣,他每天上學時認真地不學習、考試時候打小抄、拉前排女生的辮子,比本地人還像本地人。
這兩年,他逐漸意識到了,依據當地人的邏輯,想要一直幸福必須結婚,想要結婚必須買房。
還得買學區房,三室一廳,南北通透,一步到位,省得将來置換麻煩。
所以,他得買房。
爸爸媽媽這種常年在外、又不懂得房子為何物的人,是不理解他的執念的(“哪天找個野外讓你看看爸爸媽媽的羽毛翼多好看,那不比房子好看?”),他又因為學曆不高隻能去咖啡店、酒店這些地方流動打工,掙得實在太少。
當個gay也挺好……他已經徹底說服了自己,看着鏡子中那個逐漸燃起鬥志的男人,淩小小一把抹過嘴邊的泡沫,心想今天去咖啡店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在顧客中找到一個有錢人。
出門的時候,他一腳踩中了一隻快臭了的大蝦,差點直接滑下了樓梯,他氣得大叫一聲晦氣,罵罵咧咧地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