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乎是全國各個分局的局長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未聊今天會被一個年輕人當場戳破。

林肖趕忙站了起來——

“老弟說什麼呢，我可是為處理中心當牛做馬了一輩子，總部的決定，你什麼時候見我不支持了？”

Ricky略歪着頭，認真地說，“兩年第四期前的移送，高陽拖延了兩天；去年抓捕7号時，你方執行隊隊長夏于，明确拒絕了中華區負責人全程直播共享的要求；去年年終财務報表，以及第三方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到現在高陽也沒有……”

“哎哎哎，”林肖趕緊打斷了Ricky的長篇大論，他帶着笑走向那年輕人，“不說了不說了，總之這一次高陽一定全力配合，哈哈哈，您要不要随我，先下去看一看現在的幾人？”

Ricky氣定神閑地看了人一眼，林肖立刻停住了腳步。

年輕的臉上每一處五官都長得異常精緻，精緻到甚至有幾分刻薄。

他斜觑着林肖：“聽說昨天晚上，高陽執行隊兩位隊員殺死了兩個流浪漢？”

“對，對，”林肖忙不疊地說，“查勘人員看過了，符合程序，執行隊的人是正當防衛。”

“你說正當防衛就正當防衛了嗎？”Ricky陡然提高了聲音，“昨晚的報告給我！”

林肖心裡有些發毛，“額這個……”他們分局都是熟人，書面報告這種東西，隻會在上級需要的時候，才會做出來。

拖個個把禮拜都算是員工勤快。

但是很顯然，他是不能在欽差大臣的面前，說出這種話的。

Ricky看透了林肖心中所想，唇角再一次勾起嘲諷的笑，“怎麼？報告還沒編好？”

這……林肖尴尬地一笑，“是我治下不嚴。”

Ricky像是完全不懂中式人際交往中的中庸原則，态度嚴苛地說，“給我一間辦公室，把執行隊的幾位隊員都帶過來，我要啟動上級審核程序。”

林肖額角重重一跳，心想一向聽說這人難纏，但也沒想到居然是這麼難纏？

但官大一級壓死人，欽差大臣都發話了，他還能怎麼辦？

林肖認了，“最近有一個很重要的追蹤目标，執行隊的人幾個人同時來估計夠嗆。昨晚主要涉及的是楊雪，不如，我讓她一個人來向您彙報？”

“不，”Ricky突然側身看向他，淡漠的眸子裡沉着冷靜，“我要見夏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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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楊雪帶着脖子上一圈紅到發紫的勒痕，來到監控場所——淩小小房間正對的隔壁樓裡時，小黃震驚地看了人一眼，“姐，這麼敬業的嗎？”

還沒到她交班的時候。

楊雪拉過來一個座椅，一屁股坐了下去，她搖搖頭，“家裡煩死了，問我這到底是怎麼了？還能怎麼的，難道是我自己勒着玩嗎，去醫院開了藥就回來了，還是工作适合我。”

淩小小沒拉窗簾，正躺着床上快樂地玩着手機，旁邊的書桌上一堆淩亂的燒烤簽子，楊雪看了人幾眼後，懶得戴心腦儀，她整個人靠在椅子上，問小黃，“花露水送了嗎？”

“送了，”小黃撓撓頭，“為啥要送這個？”

“我哪知道。”楊雪悶悶地來了句。

“怎麼姐，”小黃看着她的表情，“不咋開心啊？”

小黃屬于那種在大馬路上，一眼看過去可以找到好多個替代品的人。不高不矮的個子、不胖不瘦的身材、平平無奇的發型，讓人見之既忘的長相，再搭上那略帶讨好型人格的内在，整個人從頭到尾的氣質用三個字就能完美的概括——

老實人。

楊雪深夜裡把他薅起來讓他去郊區接人，他在床上打個滾就起來了；楊雪不開心，但又不想說那些家裡的破事，所以她瞪了他一眼，他立馬就撤回了帶着一絲八卦的關心，還主動跟楊雪說起了最新情報，說老大剛剛被局長叫回辦公室了，好像是上面來了個很難搞的領導。

此時的楊雪還不知道這事與自己有關，她不解地皺起眉頭，“如果來了個很難搞的外星人，叫老大回去很正常；但來個很難搞的領導，老大回去有什麼用？他應該隻會讓局長更難堪吧？”

“哈哈哈。”小黃笑得渾身顫抖，他也深有同感。

“笑什麼笑。”心情不佳的楊雪抱着胳膊，又瞪了他一眼。

小黃立馬從善如流地收回了笑容，将新時代的一個狗腿子诠釋得活靈活現。

楊雪和小黃的不解，其實也是局長林肖最大的擔憂。在夏于去到那間臨時辦公室之前，局長林肖就拍着他的肩膀，各種語重心長地叮咛囑咐，主要目的就是一個，讓他千萬姿态低點、不要冷臉、不要生氣，人家問什麼，就答什麼。

夏于看了眼這婆婆媽媽的局長，“這位叫Ricky的什麼來頭？你這麼怕他?”

林肖和他平行，兩個人一同往長廊最深處的那間辦公室而去，路上也有其他人捧着材料經過，向他倆打招呼，“局長好，夏隊好！”

林肖對着路人笑笑後，刻意壓低了聲音，“Ricky是這幾年中華區負責人身邊最信任的助理，”他擡眼看了眼夏于，聲音更慎重了些，“但是，我聽說，他真正的關系在總部，是總部把他派到了中華區。”

嚯……那确實有點來頭。

夏于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這時兩個人正好走到辦公室前，門上挂着一塊“工作中，請勿打擾”。林肖輕聲地敲了敲門，裡面随即傳來一聲“進來”。

林肖對夏于做着口型——“那你去吧，我就不進去了，小心，小心。”

夏于朝他點點頭，移過始終波瀾不驚的眼神，推開門便進去了。

站在身後的林肖，心裡突然升起一個念頭——怎麼感覺，這兩個人還有點像？

不是長相，而是做事風格。

林肖能做到分局局長的位置，還是有點察言觀色的本領在身上的。

但他永遠猜不到的是，夏于和Ricky，可不僅僅是做事風格有點像而已。

偌大的辦公室，生氣蓬勃的綠植，空調吹出最适宜的溫度，紅木色的辦公桌被打掃阿姨擦得無比幹淨，坐着等待的Ricky和剛邁入辦公室的夏于，對視了三秒後，夏于才繼續擡起腳。

Ricky嘴角翹了起來，“好久不見啊，”完全沒有了之前和林肖針鋒相對的銳利，他一隻手撐在臉上，略仰着頭，他輕輕地喊，“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