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小小,是一個知難而退的人。
他不喜歡複雜的人、不喜歡複雜的事,沒有太過濃烈的愛或喜歡,也隻追求平靜如水的生活。
然後過往的這一切塑造出今日之淩小小的經曆,都在被結巴描述的那個畫面中,消失得一幹二淨。
不如再去找一次夏于吧?
不是吧,立刻有一個聲音表示強烈的反對,淩小小你是不是賤?人家擺明了在騙你呀……不過就是蓋個毯子而已,甚至連頓白粥都沒做,你就要興沖沖地去做個舔狗了嗎?
可是我就是喜歡他。
喜歡能當飯吃嗎?你還嫌上一次被騙得不夠慘的嗎?
我沒什麼好騙的了呀。我離被逮捕大概就剩最後一步了,他還能再騙我什麼呢。
那可多了去了,說不定,他就是想親手抓你!說不定,他就圖你這個黃花大小子的身子呢……
真的嗎?!!!!!
小人幾乎在心裡大喊着——可以啊可以啊!我也就圖能夠了結一下處男身……
至于抓我嘛,無所謂啦,反正我遲早都是要被抓的,給誰抓不是個抓呢,給他,正好也給他充個業績了!
就這樣,兩個小人的鬥争中,不理智的那一方幾乎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淩小小幾乎很快就決定重新給自己一次機會,也重新給了夏于一次機會。
以至于當午後的夏于敲響淩小小房門的那一刻,他看到的,就是一個含羞帶笑、将一個月前的龃龉完全抛擲腦後的淩小小。
夏于準備的那些說辭、提前排練的那些動作、認真想的那些話題,一個都沒有用上。
這麼簡單的嗎?夏于吃驚地想。
那時候的淩小小實在是太年輕了,或許過往缺失的曆代記憶确實會影響他的智慧。
他以為自己心胸足夠寬闊、腦子足夠糊塗、未來足夠黑暗,所以在生命的最後這些時光裡,他可以完全地做到不怕被騙、不怕背叛、甚至不怕夏于那幾乎快要擺在明面的另有所圖,但他的那顆心,依舊跳動在自己那屬于人類的身體中,他不知道的是——
人類在感情中能受到的傷害,會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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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一點,楊雪過來換小黃的班。
“淩小小今天怎麼沒出去看房啊?”此時車停在了淩小小的樓下,小黃呆呆地坐在車裡,楊雪不解地敲了敲車窗,“你怎麼不上去?”
小黃解鎖了車,楊雪順勢便坐了進來。
他扶着方向盤,一臉菜色,“姐,你知道發生什麼了嗎?”
“什麼?”
“我剛剛敲門找淩小小,開門的竟然是老大!”
“哈?”
小黃咽了口口水,語速極快地說,“你也知道我多怕老大。老大既然在那,我就不敢多留了。于是匆匆地走了下來,但是我忽然想到,老大怎麼在淩小小家裡呢?我有點好奇,于是去了老地方,”他指的是隔壁樓的那個監控點位,“然後我就看見,老大和淩小小,”他刻意停頓了下,楊雪果然露出了更加疑惑的表情,“抱在一起親了整整半個小時!”
“什麼?!!”
看小黃那表情,他應該是還沒有緩過神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老大,更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老大會抱着一個人,還是一個男人,吻得如此難舍難分,連胳膊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
抓人的時侯,都沒見他這麼用力過。
“後來呢,後來呢!”這可是天大的八卦呀,楊雪激動得鼻尖冒汗,趕緊追問着。
小黃露出了一個苦笑,“後來老大轉身的那一瞬間發現我了,他拉上了窗簾,然後發消息告訴我,讓我滾下去。”
楊雪一跺腳,“哎呀你這個沒用的,”她快速地推開車門,“姐要親自去看看!”
小黃斜過身子趕緊拉住了她,“姐、姐,等會!等會!他倆下來了!”小黃顫巍巍地指了指前面。
楊雪移過眼神——
隻見那破舊的樓道中,最先出來的是淩小小,他在陽光下白的近乎發光,圓圓的臉上帶着肉眼可見的笑意,他輕快地跳了出來,劉海被風吹得稍微有些傾斜,渾身都洋溢着快樂;夏于緊跟在他後面,邁出的長腿一如既往,他不像淩小小,臉上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卻在淩小小回頭對他笑的那一瞬間,眉眼輕輕一動,仿佛春日裡終于融化的寒冰,那總是鎖着的眉間也終于揚起一絲笑意。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摟住淩小小的肩膀,充滿男人氣息的手心滾燙又炙熱;淩小小似乎愣了一秒,然後仰頭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男人,綻放了更加燦爛的笑容,那一瞬間晃得車裡的楊雪都有些失神。
回過神後,她望向身側,和小黃交換了個震驚的眼神。
兩個人心裡都念叨着同一句話——
老大這是,在幹嘛?
這時,兩個人的手機消息同時一響,是夏于群發的——
“以後不用再跟淩小小,我會跟。不用跟局裡彙報,我會跟林肖解釋。”
小黃瞬間就樂了,他捧着手機,“所以,咱倆放假了呀!”
“放什麼假,那不是還有一個新的嘛。”楊雪心煩意亂地看着那逐漸走遠的一對背影,心想老大究竟在幹什麼?他難道不知道接近淩小小會給他帶來多少麻煩嗎?
她比小黃知道的多,所以也就不自覺替老大多擔憂一分。
小黃仔細打量着她的神色,試探性地問,“怎麼,你,你吃醋了嗎?”
“什麼?”楊雪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