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看見了小狸貓要走,夏天用手抓着冰冷的護欄,眼角迅猛地流下了一行行淚:
“我知道你們!我知道……求求你,我生不下來這個孩子,我太痛了……求求你,占領我……”
看着還真是怪可憐的,那時候小狸貓以為眼前這個孤苦無依的孕婦隻不過是想要快點了結這段痛苦而已,而小狸貓的氣體狀态越發稀薄,她知道,那是因為她快要成為舍利子了。
于是小狸貓心一橫,便飄到了夏天的頭頂,慢慢地落了下來。
“夏天,還好吧?”
雪花還在一刻不停地傾瀉在這片大地上,痛叫聲此起彼伏的待産室裡,門口突然有個男人的聲音,穿過那重重的慘叫聲,弱弱地傳到了夏天的耳畔。
夏天躺在床上,用被子蓋好自己的全身,她抹去自己眼角的殘淚,然後遙看着自己的丈夫,體面地、溫柔地露出一個笑容。
男人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立刻将頭縮了回去。
靠懦夫!
小狸貓占據夏天大腦的第一秒,便接收到了這如雷貫耳的三個字。
她心想,這原主好像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人畜無害啊……
很快,就讓小狸貓認識到——她喵的爺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淩小小轉述的時侯,還是特意弱化了些小狸貓的憤怒,而小狸貓的原話幾乎是充滿了各種國粹。
——
【她喵的她居然跟我搶奪起身體的控制權!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離譜的事情!爺以為是她不想活了,讓爺來終結她的小命!萬萬沒想到,她他媽居然是想要爺的小命!】
小屋裡,淩小小說完後,幾乎是死一樣的寂靜。
半仙也不知道小狸貓的這段過往(因為小狸貓認為自己作為一個迪普系人,居然在奪舍的過程中差點被人類整死,實在是過于丢臉),所以一向穩重的臉上,也浮現出了吃驚的神色——
“奪舍的時侯,人類還能反撲?!”
夏于同樣震驚地低下頭來,他盯着小狸貓,“我姐姐,怎麼會知道這些?!”
小狸貓輪流掃過這兩個人,然後堅定地點了點貓頭,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奪舍的過程玄而妙之——一般先是記憶的更換,小狸貓原本想把自己曆代的記憶通通注入夏天的大腦,然而卻在漫不經心輸入的過程中,忽然發現自己的腦海中多了幾組陌生的畫面——
荒蕪的田野間,一個瘦不拉幾的小女孩一隻手牽着剛到她腰部的稚童,另一隻手捧着繡着白花的相框,身後跟着一群吹鑼打鼓的中年人。
小女孩搖身一變已是二八年華,她頭上還戴着某家著名快餐店标志的帽子,盛夏的烈日曬得她雀黑,隻有被風吹開的衣領口處,能夠看出一絲白皙的肌膚,她激動着對着送貨上門的快遞小哥道謝,卻在一個轉身中看見了弟弟那張同樣興奮的臉。
弟弟說:“姐,通知書下來了呀!”
弟弟想搶着撕開那快遞,女孩垂下眼,注意到了弟弟那格外黑得像挖煤工人似的手,她知道,她弟像她,都是早熟的性格。這些天為了她的大學學費,他騙她說每天白天去和同學打球,但實際上每天都在工地上搬磚。
他才讀小學啊……女孩一個别手,便将錄取通知書藏到了背後,她雲淡風輕地說,“有啥好看的,反正你姐也不會去的。”
小狸貓彼時還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記憶的反向輸入,她還單純地為這原主似乎比較悲慘的過去感到一絲傷懷。
醫院那特有的純白色射燈就在眼前,小狸貓用屬于人類的一雙眼睛看着前方的光影,腦子裡忽然響起了一個念頭——
冬冬出生之後,我就帶着她到北京去,租個房子,周末還可以讓小于過來吃個飯。
冬冬是誰?小于又是誰?小狸貓迷茫地想。
傻了呀……冬冬就是快要出生的寶寶的名字呀,小于是你弟弟。
哦對,沒錯,冬冬是寶寶,小于是弟弟。
小狸貓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們,願意跟随我,來一段充滿着未知數的星際跨越之旅嗎?我們将遠離迪普系人星球,去往一個完全陌生的星球!】
【這人誰啊,我不想去……】
【可是你都快成舍利子了,估計是要被帶走的……】
不對!小狸貓幾乎頃刻間出了一身冷汗,她是迪普系人,她不屬于人類,她正在奪舍。
沒有什麼冬冬,更沒有什麼小于!
夏天咬咬唇,發出了一聲遺憾的歎息。
那時侯,小狸貓才意識到了不對勁,二者還沒有完全地合二為一,她不可置信地問夏天,“你要幹嘛呀?你這個愚蠢的人類。”
夏天大肚隆起、渾身插滿了各種管子以至于都下不來一張産床,卻冷冰冰地在心底回道:“你才是愚蠢的迪普系人。”
小狸貓頓感大事不好,難怪這人能夠一眼看出自己,恐怕後面還憋着一些大招,如果不是奪舍一旦開始就再也不能撤回,她恐怕早就撒丫跑了。
夏天閉上了眼,腦子裡開始翻滾着那些過往的記憶。
小狸貓忽然發現,眼前的人類确實很強,所有奪舍之路,都會經曆這麼一道關卡——迪普系人會走馬觀花地浏覽過原主一生大緻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