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她。
隻見她眉眼間暈染着溫軟的笑意,雙目充盈着過去無數個日夜的憧憬與他對視,叫人恍若迎面一場四月的柔和春風。
“玫瑰花開了,我想看看。”
連她的聲音都染上了化在溫水中的一絲甜蜜。
理智和清醒被剝離。
許千然倦怠的頭腦一熱,不自覺應了聲“好”。
直到他離開審訊室,感受到門外夜間的寒意,他才後知後覺她的話外之音是想讓他去一次車庫。
“啧。”耳邊傳來道不爽的咂嘴聲。
許千然聞聲看去,就瞧見何歡整張臉都寫滿了羨慕嫉妒恨。
忽然間,許千然的腦中浮現了許多回憶。
自從三年前起,他和何歡能光明正大碰面的次數屈指可數,除非出個大案子,他還能期待期待自己被調去負責。
可命運往往喜歡有緣人失之交臂的戲碼,很多次不是他沒時間沒機會,就是案子沒那麼複雜,還沒通知接手,就讓何歡找到了正确方向。
不知為什麼,對上何歡有趣的表情,許千然瞬間恢複了理智和清醒。
也不知為什麼,許千然突然心生愉悅,他突然控制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着對何歡說:“難得湊到一起,明天請你吃頓好的,你想吃意面還是牛排?或者别的也行。”
每次把何歡氣急了、惹急了,他都是這樣解決的。
何歡是孤兒。
雖然有特招生的身份免了學雜費,何歡自己也争氣,年年都能拿最高獎學金,可他沒成為孤兒之前,他生物學的父親用他的名義欠下了一大筆債。
債務有多大呢?
大到一個月薪三千的普通人,不吃不喝不生病不請假,打工整整五百年才能還清。
獎學金還了債款,何歡身上連半毛錢都掏不出來,為了滿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何歡不得不每晚出去打工。
那時,許千然和何歡是室友,一個宿舍的人知道了何歡的事情,都想幫一把。
然而何歡堅決不肯接受舍友們簡單粗暴的資助,于是除許千然外的幾個舍友就輪番藏何歡的飯卡,然後變相請他吃飯,飯後再各種打哈哈搪塞過去。
從前的許千然認定自己是要當優秀人民警察的人,一個好警察豈能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他對其他舍友的行為嗤之以鼻,轉頭就故意逗何歡生氣,再以消氣為由請何歡吃大餐。
許千然的想法是:就算是好警察也是人,人與人之間避免不了會産生矛盾,更何況何歡和他一樣聰明,藏飯卡那點小伎倆絕對不長久。
果不其然,沒幾天善意的幫助就被何歡識破,舍友們隻得委屈巴巴地收手,改為分享自己“帶多”會放壞的零食,以及采取一些其他奇奇怪怪的方式。
隻有許千然的方法屢試不爽。
“哼,你别以為還能像以前一樣随随便便就打發了我,我才不吃你這一套!”何歡别過頭,不看許千然。
許千然走到桌子旁,拿起進去之前沒喝完的那杯咖啡,用腳輕輕踢了踢他。
“咖啡都涼了。”
何歡不予理會并換了個地方放腳。
“幫我去倒一杯?”
何歡依舊充耳不聞。
“唉,她今天說了不少,本來我想和你聊聊,理理思路的,但是這兩天又是趕着接手,又是熟悉案情的,腦子裡亂得很,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許千然邊說邊悄悄觀察着何歡的反應,“要是有杯咖啡提神就好了。”
說完,他放下杯子,緩緩推到了何歡的手邊。
沒一會兒,許千然心滿意足地喝到了熱咖啡。
“意面,我明天中午要吃意面。”何歡開口說。
興許是許久沒有和許千然毫不客氣地點單,總覺得那是上輩子的事,何歡莫名覺得有點變扭。
不過變扭歸變扭,客氣是一點也不客氣。
“還要雪頂奶茶、梅子粉的雞排作為下午茶,零嘴的話就來點話梅薯片什麼,晚上要牛丼飯。”
許千然想起多年前頭一次被請客還畏畏縮縮不太敢點餐的羞赧何歡,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