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今日這淩統領和他的随從分開行事,所為何事。
平平身子往前一挪,還未掀簾,隻覺錦簾外黑影壓來,平平趕緊又往後退,躲回角落,随之錦簾自下而上被推起,一團錦繡攥握進掌心。
狹窄的廂内頓時亮起,真實面容迫近,視線探進來,由下及上,定在駱苕的臉上,二人對視一瞬,淩文袤又将視線落在她的唇上。
日日不同顔,今日又換了一副面孔。
平平隻匆匆看過一眼,便不敢再面對這靜谧的場景,側過身,将臉面朝向廂角。
駱苕似乎在等他先開口。
淩文袤倒也順了她的意,慵閑随和道:“我……等你出宮。”
此話言簡意赅,卻有着不小的殺傷力,入耳像一句溫情脈脈的情話,從他口中說出來,駱苕微微晃神,看向他的衣袍前襟說:“出宮之後,我們要去東市。”
誰都清楚,市集除了買賣貨物,還是友人、佳偶相聚相約的好去處。
淩文袤稍作思索:“正好,東市魚龍混雜,玄雀衛統領護長公主一道去。”
駱苕在他玄雀衛衣袍上盤桓一瞬:“換身尋常衣袍。”
玄雀衛官服尋常不該出現在東市。
淩文袤反倒提醒她:“你的這身也得換。”
華服容易招搖過市。
駱苕說:“我這是要進宮。”
去西市自然得換。
淩文袤風清雲淨地“喔”了一聲。
短語一來一回,像是二人中間膈着什麼東西,不順暢卻也能領會其意。
末了,淩文袤在她唇上凝了凝:“昨日回府之後,我把在公主府上的事全都給忘,你出宮後再與我說一遍,我當如何。”
有旁人在場,不好直提白幼黎,他說得滴水不漏。
駱苕默然,他是在告訴她,他與淩晖什麼都沒說,那她入宮也可不用對皇太後講這件事。
雖然她進宮并不打算提及此事。
駱苕看着他慢慢放下錦簾,聽見廂外短暫交談,車夫驅馬前行。
她挪動位置,挨着廂窗,掀起錦簾一角往外後看去。棗紅駿馬和馬上的人已經調轉馬頭,正側對着她的車駕。
他望着她從公主府來時的方向,肩胛腰背松弛卻依舊挺拔,是年輕人獨有的英姿,浴在雨過的晨曉之中,醒目養眼。
長街交彙口避至道旁的行人,無不遠遠駐足觀望,竊竊耳語。
駱苕正要抽指放簾,淩文袤扭頭看過來,她手指一頓捏緊錦簾,不讓錦簾滑開。四目遠遠碰在空中,久久對視,直至視線模糊。
她的視線最後移回,落在繡着花鳥紋樣的錦簾之上,被他攥過的錦簾,起了一道道褶皺。
駱苕收手,錦簾阖上,霎時廂内暗下許多,平平眼皮子跟着一顫,烏溜溜的眼珠一直盯着鞋尖。
馬上的淩文袤扭身回眸,還是望向馬車來時方向,往掌中一下一下叩擊馬鞭。
心中掐算時辰,尴尬默道,這一青,真是個大可造之才那。又往身後遠處街鋪巷口尋找赤眉,赤眉現身,看向淩文袤。
淩文袤欲言又止,搖頭歎息一聲。
等過一刻鐘,一青策馬而歸,神情失落又可笑,下馬低垂着頭,道:“五郎主,事沒辦妥。”
“刀呢?”
一青從懷中摸出刀,雙手奉上:“在這。”
淩文袤接過去,語氣不愠不怒:“長公主沒在府上,就不能把刀留在公主府,轉告下人,讓她們交給長公主?”
“奴……奴沒有……沒有親自送到長公主手裡,不放心。”一青忽地擡頭問,“五郎主怎知長公主沒在府上?”
就差将人送到他跟前了,這麼多條路任他走,楞是辦不妥。
淩文袤并未回答,望着佝偻着背的一青:“你已經不是奴了。”反問,“你慌嗎?”
一青實誠地狠狠點頭,昨夜一宿都為隻身送刀的事沒睡好。
淩文袤隻說:“先退下。”
一青聽命,耷拉着腦袋牽着馬匹直直地朝赤眉走過去。
淩文袤目光一刻都未離開過一青,看着他的背影,淩文袤無奈歎氣,尋找赤眉,一青竟能頭也不擡地精準找到。
淩文袤打馬,與前路兩位玄雀衛屬下彙合,一同前往城中驿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