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峪名門之後易時安,原名易安,在戰火紛擾的世道,家族一旦落幕,一個轉身,便無人惦念還有一位這樣的可憐人尚在人世。
易時安,易安,如此不遮不掩的改名都無人願意花點心思在他身上查探一番。
“你是許了他什麼,讓他甘願為你鞍前馬後唯命是從?”淩文袤問,“為報你救命之恩?”
許了易時安什麼?
駱苕搖頭酸澀一笑:“不過是小孩子之間不知天高地厚的妄言,我曾許他踏平南峪,替父報仇。”
她依稀記得是在她七歲時對十二歲的易安許諾言,如今十二年過去,大嵘也将落幕,易安卻還是一如既往地信任自己。
唯有剩下唏噓。
“易時安如今何在?”
淩文袤想起連影衛都追尋不到的易時安,心中難免窩火較勁。
駱苕還是搖頭:“大抵和我從前的一百多名落了發的精衛,一同隐匿在中州某地,等中州風聲過去,他們應該會回來了。”
淩文袤不可思議一笑,原來歸屬駱苕的一百多名精衛全部落了發,一直藏在中州各個寺宇興風作浪呢,想必宏德寺内鬥奪權也是由這些精衛故意煽動。
又以歧城彙頂山小破廟為聯絡點,發号施令。
他說:“你可真行,勢力遍布各地,令人膽寒。”
“又有何用?”駱苕仰首前眺,“甯華隻不過都是些雕蟲小技罷了,不得我父皇的信任,手無重兵,到頭來還是被你父親奪走大嵘,為你們淩氏做了嫁衣。”鄭重一頓,“但願你們淩氏不要令人失望。”
駱苕腦中一閃而過快速補充道,“易時安與花凊毫無瓜葛,此次中州大亂,花凊和花景良事前并不知曉。”兩條并立獨行的線絡,此刻碰撞在一起,将好可解中州之患,又能給花凊争取機會。
中州自古以來便是塊寶地,所以連暗中的那股勢力都會在利用中州的寺宇,長久布局。
這次敲掉中州的隐患,那股勢力不曉得會再暴露出什麼樣的方式惦記着大嵘。
敵一直在暗,總是讓人于心不安。
淩文袤又問:“濟虔寺那個住持跟你又有什麼淵源?”
“韓悟,一介寒門子弟入仕途受阻,半路出家為了搜羅世家兼并土地的證據,今日送到你父親手中的便是幾冊關于貪腐的證據。”駱苕回得真誠如水,“曾經隻不過想舉薦韓悟入仕,但他推拒了,究其何因我不曾知曉。在勒令僧侶歸田之前他會自行還俗,不用防備他。”
又說,“京都城的一萬多所寺宇财寶無數,甯華也曾在各寺宇捐奉過金像,日後等待征讨大圻,可為之所用。”
錢财流入寺宇終究還是要為其所用。
淩文袤再無他問,沉默望着湮滅在昏暗裡的雨簾久久凝視。
幾息過後,駱苕有些疲累,溫言軟語開始發揮作用:“淩文袤,我想回府了,你明日就要動身前往湧州,想必還有行囊要收拾,早些回去。”
淩文袤的心肺脈絡被猝然一撩,暗自笑了笑,回過身牽起她的手默然離開。
抵達公主府,坐在馬上的駱苕想要與他就此告别,怎料淩文袤下馬抱人下來,送她入府。
駱苕默默跟随,心中嘀咕,這人有傲嬌煽情加持,情事上根本拗不過他。
下一瞬,還裹着油衣的駱苕便被淩文袤攬去腰身扛在了身上。
駱苕連掙紮都懶得掙紮一下,雙臂垂在他身後,連同腦袋無力倒挂着,說:“淩文袤,你混蛋。”
“嗯。”淩文袤還恬不知恥地回應了她,“周公大禮總得送出去。”
被雨水浸濕的二人沒在一處沐浴,等駱苕沐浴完也不知淩文袤人在何處。
雙臂抱住蜷起的雙腿,無聊地坐在卧房的床榻内,腦袋磕在膝蓋,聽着潺潺落雨的噪音昏沉欲睡。
這張床榻好似也有兩日沒有沾染過了。
外間的申怡入内添好茶水,備好幹淨的滾水和數條巾帕出房,去到廊下靜靜等候。
申怡隻期盼淩五郎别再亂砸物件,雖說床帏之事無準則,可再如此下去,隻怕淩五郎被懷疑是有怪癖的怪物。
今日晌午書房棋子遍布各個角落,紙張亂揚,滿地狼藉實在慘不忍住。
所有的不滿全融在申怡的一聲長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