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晖若真的大有作為,時間推移舊臣徹底無威脅,駱苕的作用将會消散。
如此美人誰又舍得放過。
“那時究竟是幾時誰又能預測?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駱苕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等到那時再說也不遲,若那時淩五郎還能回頭顧念一下人老珠黃的舊人,我都得謝謝他。時下奪國餘恨未消,便想我入他淩五郎的門,除非将我的性命拿去。”
李印儀想到大嵘的同時又想到白明緒一族,默了片刻道:“長公主的心意我會轉告父親。”想到淩文袤那個不成事的樣,皺了皺眉還是問出了口,“可是淩五郎在府中強迫你就範?”
駱苕定睛看李印儀,話語真誠不夾雜春心翻湧的慌亂,她說:“大約是我喜歡上了淩五郎,摒棄他淩氏身份後的那種喜歡。”
李印儀再次怔楞,一時分辨不出駱苕究竟是真喜歡淩文袤還是和淩文袤逢場作戲。
又想起十二三歲時的駱苕,那時的駱苕出落得亭亭玉立明媚動人。私底下女郎們會淺淺地逗笑一番,說大嵘最尊貴最美的長公主十一歲便親自挑了位驸馬都尉,對男女之事開悟的如此早又如此大膽,定會是個喜愛男色的妙人,指不定哪日見到更為心儀的男子,就會将白言霈一腳踹掉,又人雲亦雲,成婚後驸馬都尉的日子恐怕不會那麼好過。
直至白明緒被夷六族,白言霈失蹤,孝玄帝駱炜诠将放走白言霈兄妹二人的駱苕囚禁在平甯宮長達個三月,孝玄帝如何威逼都不曾撼動駱苕護白言霈的決心,最後還是皇太後慕容瑾長跪在孝玄帝駱炜诠面前以淚洗面苦苦哀求,才讓孝玄帝駱炜诠撤去對駱苕的盤問和足禁。
後來孝玄帝駱炜诠又開始大肆屠戮宗親,手無實權的駱苕以身奔走攔下不該死谏送命的大臣,其中便包括賀蘭融。
再後來駱苕便沉匿在了宮中。
李印儀想想過往,心底隻剩惋惜,看看眼前人又生出悲憐,她挂上一抹不知所以然的微笑,說:“喜歡便喜歡罷,是我多嘴不該問的。”
一個情字,往後的走勢同樣難以預測。
駱苕卻輕松地打起自己的趣來:“我這個人極易見異思遷,興許過些時日便會喜歡上旁人了。”
李印儀面對如此坦誠的話反而有些拘謹了,她避開白言霈那樁陳年舊事,還有淩文袤那些花名在的浪蕩轶事,唯有做無用的勸解:“長公主何必糾結于兒女私情,喜歡誰當從心而就,不必再難為自己。”
駱苕沒說話,望着眼前化開成糜湯的荔枝酥山頗覺諷刺。
巴蜀的荔枝早已過了采食時節,縱使在采食當季,連根帶果整株運送至京都城,耗時耗财,陷入天災之前的大嵘也才送過一次。
今日廚堂所制的荔枝酥山,隻是留其美名,實則選用了當季的秋梨汁和山楂汁調配而成,再撒以熏制過的菊花作為點綴。
如同大嵘一樣有名無實。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李印儀将裴山恭即将回京的消息告訴了駱苕,駱苕沉默了好久沒出聲。
駱苕聽聞過自己的母後慕容瑾和裴山恭的過往——少年相許,兩情相悅,卻被自己的父皇生生毀去一段美好姻緣。
駱苕未曾見過裴山恭。
駱奂重病那年,裴山恭曾入宮見過駱奂,裴山恭探疾出宮之後,駱奂對駱苕說,那是一位氣度非凡的儒将。
處處都是悲憐。
最後,駱苕和李印儀起身前往禽舍旁的小院觀看賀蘭翊抓雞逮鴨,在疲憊的賀蘭翊實在跑不動後李印儀一家人才辭行離開公主府。
賀蘭翊左手一隻鵝右手一隻鵝,掐住大鵝長長的項脖一路拖着,雄赳赳氣昂昂回頭問駱苕:“長公主殿下,明日我還可以再來嗎?”
駱苕笑吟吟道:“随時恭候。”
賀蘭娍叉手行禮:“長公主殿下,我很喜歡藏書閣内的書冊典籍,多謝今日盛情款待。”賀蘭娍沒有從藏書閣内借閱書籍,不過她是真的對駱苕的藏書閣十分喜歡,婢子來喚她時,方覺時間過得太快,但她是個知禮的小孩,沒多耽擱便起了身。
駱苕同樣笑吟吟道:“喜歡便好,随時恭候。”
在公主府門前,駱苕目送手忙腳亂的賀蘭融一家鑽入馬車,看着那兩隻鵝被賀蘭翊強行拖進去。
擁擠的馬車内李印儀見賀蘭翊的注意力在大鵝身上,看了一眼目光投向窗外的賀蘭娍,回過頭貼着賀蘭融耳邊歎了一聲低說:“多年未見,長公主變化很大。”
賀蘭融前些日子在禦園博望台隻與駱苕匆匆照過一面,此時聽李印儀如此說,臉色沉了沉道:“回家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