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稠人廣衆,熙熙攘攘,到底比東郊公主府暖和熱鬧。駱苕居住在京都城并非嫌棄東郊太冷,而是東刕各部派了許多求學使者入京,魚目混雜。
想要接見什麼人,駱苕在城中居住,行事方便許多。
駱薇特地給駱苕送來了東刕酒和幾匹東刕馬,送禮的東刕遣使駱苕還未召見,但收下的禮物全部安置在了清雅苑。駱苕還沒想好回什麼禮給駱薇,蕙蘭香膏胭脂水粉這些實在太過尋常。
馬車外的葛七叩擊行駛中的廂壁,朝裡禀報:“殿下,今日的信。”
按照慣例葛七将信伸進廂窗,申怡接過交給駱苕。
駱苕不必打開便知上面寫的是什麼,是淩文袤飛鴿傳來的平安信,不多不少總那三個字。
“安,勿念。”
駱苕看完他吝啬的筆迹,唇角暗抽,将紙簽收進衣袖暗袋。
京中事态平息,也預示着京外政令平穩實施,從前她的擔憂似乎畫蛇添足。
中州倒是鬧了好大一陣子,刺史花景良被撤職調去了幽州,天寒地凍的時節,被調去幽州管轄民風強悍的雜地,吃苦受氣必不可少。還聽聞花凊扣在京都城有些日子了,前些日子返回岐城一直沒回來。
駱苕和花凊一直沒碰上面。
不過無妨,花凊總會回來的。
申怡望着已經挽起發髻的駱苕,不由地多看幾長眼,駱苕手掌撫向腮邊,笑問:“可是妝色有恙?”
在府邸披頭散發慣了,今日特地挽髻、上妝、描眉入宮見慕容瑾,費去好大的工夫,駱苕十分滿意自己的妝容,慕容瑾則對駱苕的氣色十分滿意。
慕容瑾的眼疾也在好轉,母女二人的這次見面,皆大歡喜。
申怡笑着搖頭,道:“殿下實在好看,使女便多看了幾眼。”
淩文袤從青雲觀請來的女冠,每月調整食譜,不過幾月,就将駱苕養得如出水芙蓉,申怡不由感歎宮中的禦醫确實平庸。
駱苕默着應承下來,挑開簾子一角,望着都城的寬廣長街思緒飄揚,看了一會兒收手重新拿過申怡手中手爐捂在身前。
她想,今年還差一場瑞雪來兆豐年。
馬車過長街,慢慢朝東面的巷道拐去,清雅苑在永甯坊,富貴地段,馬車緩行不用半個時辰便到。
日漸偏中,狐氅裹身的駱苕覺得身子發熱,于是解開系帶褪下交給申怡,人起身稍稍整理一番衣裙。
正待坐下時,忽然聽見廂外“砰”的一聲巨響,整個人随着巨響被翻騰而起,狠狠地撞在了廂壁上。
駱苕被撞的腦子霎時空空。
兩匹馬受了驚吓,一聲嘶吼過後撒開四蹄在巷道内橫沖直撞,馬夫穩抓缰繩試圖勒馬安撫受驚的馬匹,奈何馬匹驚吓過度根本不受控制,四蹄矯健如飲猛藥。
葛七大喊:“長公主,扶穩!”
護在側的玄雀護衛長刀已經離了刀鞘,追馬車的同時耳聽八方。
同樣被撞在廂壁的申怡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使勁爬過去護在駱苕的身上,颠簸中的二人對視一眼,駱苕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外面呼聲連天,過往的行人紛紛讓道。
葛七見馬夫控制不住受驚的馬匹,騎着馬貼着車駕,見機斬斷辔頭,又“砰”的一聲,整個車廂和馬分離,車廂砸在了地上。
廂内的二人再被毒辣的一颠,瞬間腦子犯暈,後來如何回的清雅苑,駱苕根本記不得。
還好隻是虛驚一場。
床榻内的駱苕驚魂已定,隻覺全身痛,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疾醫診過之後說身子無大礙。
喝完湯藥駱苕下榻,呼吸一腔,前胸後背隐隐作痛。
護送車駕的玄雀護衛,被喚走調查事情原委還未歸,等申怡入内,駱苕問:“打探到什麼?”
申怡沉眉:“小樓上有人摔了下來,驚擾了車駕。”巷道内人雖少,但對這樣的事都萬分關心,随便一打探便知道了七七八八。
聯想後面的相安無事,駱苕隻能往意外那面想,低喃:“未免太巧。”又問,“那人如何了?”
申怡欲言又止的模樣,駱苕猜到了結果,那人肯定是死了。
“罷了。”駱苕說,“等葛七他們回來,再問個仔細。”
見申怡猶猶豫豫,不像往常的模樣,駱苕知道她還有話沒說出口,揉了揉太陽穴往外間跨,故作輕松盡量恢複尋常,聲色輕柔:“去告訴廚堂,我餓了。”
申怡應下,跟着出去,定了定心神如實道:“方才使女親自前去查看了一番,那人掉落的位置蹊跷,不在小樓内側,而是靠馬道中間一些,瞧着血迹飛濺的樣子,是被功力老道的人擲摔而下,活活摔死。”
駱苕腳下一滞。
被人活活摔死,不是近似于醉酒意外失足,那說明兇手能看到車駕的行駛軌迹,故意驚擾的車架。
難怪方才申怡欲言又止。
兇手本就是沖着長公主府的車架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