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難得過來,我總該多花些時間陪陪。”
江聿聞也不說話,就直盯着她。醞釀良久,有商有量說:“那不然把他們接到這來住,房間多,随便他們住多久?”說完,語調中帶着抹哂笑,莫名讓人猜不出他這話裡有幾分認真。
虞念抿着唇,探究的與他對視着,試圖從他的笑意中揣摩出他的深意。思忖片刻,略帶試探問:“你認真的?”
“我看起來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挺像的。她在心裡腹诽。
“還是你在擔心什麼?”
她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神情中的擔憂不言而喻。擔心什麼,自然是擔心兩人的關系被她爸媽知道,又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事。
“虞念,說話。”
“我隻是……”她猶豫着繼續,“我沒和家裡說這些事。”
他逼問:“什麼事?”
“就……我們之間的關系。”
大廳忽地安靜下來,兩人無聲對視,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想法于空氣中膠着。蓦地,江聿聞嗤笑一聲:“知道了,想回去住就回去吧。什麼時候玩夠了回來,記得提前和我說。”
“你沒生氣吧?”虞念小心問他。
“我生什麼氣?”他說,“還是你覺得我應該生氣?”
“我沒有那意思。”
“沒有就上樓睡覺。”他結束這個話題,并不想破壞兩人之間的氣氛。
虞念心底想的什麼他一清二楚,無非是覺得告訴她家裡人這段關系多此一舉,早在她弟弟接下那通電話時他就該想到的。
虞念聽話上樓,步子在黑夜中格外刺耳。江聿聞跟在她身後,目光一瞬未離開她的背影,可看着看着,突然有些心煩意亂。
他松了松頸間的領帶,随後伸手輕輕推了把她的腰窩,“走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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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虞念從淮市站将虞伯楷他們接回老城區。虞伯楷和黃九英睡客卧,殷文禮就睡在虞念房間的簡易折疊床上。
前三天她帶他們在淮市景點到處逛了逛,黃九英的腿有老風濕,後面幾天行程擱置索性一家人就待在店裡。
虞伯楷心心念念程浔的單子,即使虞念再三解釋老闆不着急,他還是讓她趕緊給人送去。
虞念從江聿聞那裡問到了程浔的家庭住址,對方也答應會幫她和程浔打個招呼。
隔天,虞念和殷文禮一起去榆園送訂單。
程家老宅離江家不遠,盡頭路口處一個往左拐、一個往右拐便到了。
虞念去過一次榆園,對那裡還算熟悉,摸索着便到了程浔家。
下午三點,約莫着午休也該過了。可虞念站在别墅門口按了許久的門鈴都未見有人來開門,殷文禮催促着先回去算了。
又過了五分鐘,傭人姗姗來遲,見到陌生面孔,極為警惕地打量着他們倆。
虞念自報家門後,禮貌說明來意:“我事先有和程先生說明的,麻煩您确認一下。”
“好的,請稍等。”
片刻後,傭人去而複返。
“進來吧。”說完,從玄關給他們拿了兩雙一次性拖鞋。
虞念和殷文禮提着打包好的油紙傘進去,就見程浔正面色不虞地站在二樓走廊處向下看他們,一臉尚未清醒的睡意。
“程先生。”虞念先一步打招呼,“這裡是二十把油紙傘,您可以先驗貨,剩下的都放在門口的車上,您滿意的話我就讓人搬進來。”
“行。”他的聲音還帶着朦胧的嘶啞,趿着拖鞋悠哉悠哉往下走,倒是一點也不急。
程浔停在旋梯口,撩眼掃視了他們一圈,随後目光落在她的手提袋上,“看看。”
虞念抽出一把打開,遞到他手中。
程浔握着傘柄半舉,随意轉了個圈。
“行,我收了。”
極其敷衍。
“那請問東西放哪?”
“放哪。”他漫不經心環視客廳一周,随即撩着嗓子大喊,“陳姨,找幾個人把這些傘放閣樓下堆好。”
“對了,門口那堆也拿進來。”
虞念梗塞,一彎秀眉輕皺起來。這些傘可是她爸和小禮做了兩個月才完成的,他即便再不把她放在眼裡,也不該這樣糟蹋别人的辛苦。
“怎麼,虞小姐對我的安排有意見?”程浔痞氣地頂頂腮幫,似乎就在等她發作,“還是說我買下的東西,連我自己都沒有處置權?”
虞念深吸口氣,揚起笑臉,“怎麼會,程先生高興就好。東西送到,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不送。”
程浔目送着兩人離去的背影,拿出手機給江聿聞撥去電話。
“虞念送東西過去了?”
“聞七,你未免太關心她了吧。”電話一接通開口就是虞念,跟他是什麼兇神惡煞一樣,就怕他把虞念生吞活剝了。
“不關心她難道關心你?别為難她,東西送到就行了。”
“我犯得着嗎?人走了。”程浔氣不打一處來,就想給他找點不痛快,“不過今天和她一起來的是個男人。”
“她弟。”江聿聞答得幹脆。
這事虞念和他說起過,怕陌生人去程家不好,特地打了招呼。
“是嗎?我怎麼看着長得不像。”
“還不允許人家一個長得像爸一個長得像媽?程浔,你哪來這麼多廢話。”
“得,算我多管閑事。”程浔自讨沒趣,語氣瞬間蔫巴,“一提到她說不得一句,沒勁。挂了。”
“嘟嘟嘟”幾聲,江聿聞把手機随意一丢,繼續處理公事。
簽字筆的墨水在紙上暈開,等他回神時,紙張早已慘不忍睹。随手丢開,筆身撞擊到手機發出清脆一聲,江聿聞目光落在那處,半晌,狀似無意重新拾起手機。
四四方方的機身在手裡轉了兩三個圈,江聿聞解鎖,點開通話記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昨天才和她打過電話,可經程浔一提起這個名字,腦子就靜不下來。
不受控制地撥出号碼,對面許久才接通,輕聲“喂”了一句,像是做賊一般。
江聿聞手指輕叩兩下桌面,緩慢開口:“不方便接電話?”
“嗯。”虞念瞥了眼身側的殷文禮,狹窄的車廂空間裡兩人距離很近。她偷偷按了幾下音量鍵,餘光不停觀察着旁邊的人。
“虞念。”江聿聞突然出聲叫她一句,“你爸媽來了快一周吧。”
“是,怎麼了?”
“打算什麼時候回?”
“還早吧,畢竟難得。”掐頭去尾的關鍵詞,生怕被殷文禮察出端倪。
他揉揉眉心,似是閑扯:“家裡的魚這幾天好像食欲不振。”
“魚?”虞念頓住,“是不是喂多了?”
“餓瘦了。”江聿聞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忽地輕笑一聲,“算了,盡量早點回來看看它們。”
虞念莫名,卻還是順着他的話說了聲“好”,之後便挂斷電話。
車廂裡彌漫着詭異的氣氛,虞念用餘光一瞥,就見殷文禮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她。
“姐,你是不是談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