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羅拉見到他的到來,臉上表情沒有半分松動,她擡手,向芬尼安展示着自己手裡拎着的一大袋的酒。
芬尼安看了看,有些是芬尼安能喝半瓶的,有些是芬尼安能喝一口的,還有一瓶是芬尼安曾經聞了下味道就腦袋暈暈沉沉的。
“被别别,開玩笑呢,”芬尼安接過她手裡的袋子,“我的殿下,找我是為了什麼呢?先說好,聯邦那邊還沒消息過來,但我會督促的,絕對不會讓您的沉銀花不出去。”
奧羅拉有些不對勁,往常芬尼安一開口,她的反應都會十分明顯,不是無語就是嫌棄,但今天晚上,她的情緒太過于穩定了。
“我在路上給自己紮了四針鎮靜劑。”奧羅拉好似看穿了芬尼安的念頭,語氣十分平淡,“今天晚上,我隻是來找你喝酒的。”
“喝酒?”
“你不喝嗎?”
“你不是不知道,我酒量不好。”
“沒關系,我酒量好,到時候背你回去。”
“......不準把我扔在大街上!”
“不會。”
“你發誓。”
“我發誓,不會扔下你不管。”
她的這句話讓芬尼安又心怦怦直跳,哪怕他知道現在這種氛圍不應該說些煞風景的話,但他還是選擇說出口:
“奧羅拉,我可以當這句話是情話嗎?”
芬尼安在期待什麼呢?
此刻,他心底藏着一點點的幻想。
然而,今天晚上給自己紮了四針鎮靜劑的奧羅拉連一個白眼都沒有翻上去,她搖搖頭:
“不能。”
不知不覺間,他們走到一條沿江的路上,奧羅拉邁動腳步向江邊走去,看樣子是想就着江邊的晚風下酒。
兩人随意地坐在地上,奧羅拉抽出來兩罐酒,遞了芬尼安一罐,說道:“喝。”
芬尼安看了看伸到他面前的果酒,和她手裡那罐他想都不敢想的酒,咽了咽口水。
他今天晚上絕對會醉,但照奧羅拉這個喝法,真的不會到時候兩個醉鬼在街上亂竄嗎?
也許明天帝國和聯邦兩邊的星網,頭條都是“帝國公主深夜私會海盜”?
芬尼安為自己的想象力笑了下,接過這罐可以說是酒味飲料的果酒。
然後芬尼安就看見,奧羅拉喝酒如喝水一般,一罐又一罐,一支又一支,袋子裡的酒很快就隻剩一點。
這麼喝?!
芬尼安被奧羅拉喝酒的架勢吓到,小心小心開口問道:“你是心情很不好嗎?心情不好不要這麼喝,很傷身體......”
奧羅拉放下手裡的酒瓶,雙眼不見一絲一毫的迷離。
“媽媽告訴我,煙會讓人腦袋清醒,酒會讓人腦袋遲鈍。”
“我不會抽煙,所以我給自己紮了四針鎮靜劑。”
“但我覺得清醒好痛苦,我想要腦袋遲鈍一點,可是我酒量太好了,貌似醉不了。”
芬尼安看着她面無表情地這麼說着說,語氣裡沒有一點點的起伏,她的情緒全部被鎮靜劑壓下,但仍然給人一種平靜之下,隐藏了着濃烈的悲傷。
一時間,芬尼安有些手忙腳亂,不知道做些什麼好。
這下,芬尼安好像知道為什麼何頌要對他說“辛苦你了”。
他看了看奧羅拉的衣服,斟酌着良久,這才開口說道:“你是剛剛從隔離室出來嗎?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奧羅拉沉默了好一會,最後,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芬尼安有一瞬間的愣住,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奧羅拉已經開始把手往回收。
“等等——”
在酒精的加持下,芬尼安伸出手,抓住了奧羅拉的手,下一秒,雙方同時收回了手。
芬尼安隻覺得自己精神之海短暫地起了一場海嘯,然後不可思議地沉靜下去。
從未有過的沉靜。
他滿臉迷茫地看向奧羅拉,卻隻看見本應該在四針鎮靜劑下,不應該有絲毫情緒波動的奧羅拉的臉上,極為緩慢地滑下一行淚。
“奧羅拉......?”芬尼安本能地擡手,想為她擦去淚水。
若是平常,奧羅拉絕對會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再不濟也會嫌惡地偏開頭。
但這次,芬尼安知道,她不會了......
然而下一秒,芬尼安隻覺得手背火辣辣的,奧羅拉再一次地打開了他的手,不過這次,芬尼安對上的那雙美麗如同明玉衛的眼睛裡,有的不止是嫌惡,更多的是一些其他的情緒。
“各自回家吧,還有很多事要做呢。”這是奧羅拉今天晚上說出的最為輕松的一句話,她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奧羅拉,”芬尼安維持着坐在地上的動作,擡頭叫住了她,她頓住腳步回頭,“在今天晚上之後,你還會來找我嗎?”
奧羅拉沒有猶豫,沒有停頓,她的聲音坦蕩而清晰:
“當然,芬尼安副團長,您可還沒有告訴我您值多少錢,我還沒有收到貝卡女士的贖金呢。”
“更别說,就那兩張船票,我都會記住你一輩子的。”
她就這樣扔下這些話,就這樣轉身走了。
留芬尼安一個人在江邊,坐在一堆空瓶子的邊上。
芬尼安捂着臉倒在身後的草地上,接着,他忍不住在草地上打了兩個滾,沾了一身的草後,又一個鯉魚打挺跳起。
迎着晚風,芬尼安對着夜晚的江面大聲呐喊:
“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