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想去哪裡,井一自然知道。
自從凜出事到現在,已有将近半個月的時間。在此期間,凜也已經遵循木葉忍者的後事标準規則下葬了。然而,作為她唯一的親人,桢由于當時挪動都困難,根本沒有辦法出席葬禮。後來桢的身體稍微好轉了些,她自己為了不辜負衆人的期望,完全不敢放縱情緒,大家要盡量避免刺激到她而絕口不提凜。更何況,之前桢看不見東西,如果提出要去墓地的話,肯定又會麻煩到别人。于是……到了今天,她終于可以主動提起這件事了。
井一不能說自己對桢的想法全無準備。但是事到臨頭,他依然很擔心。
不擔心是不可能的。桢再怎麼懂事,也就是個小孩。雖然她在這些天當中一次都沒有哭過,哪怕是上一次面對她最不想看到的卡卡西,哪怕這一次在自己的許可之下,她都甯可把悲傷和震驚藏在心裡,而沒有掉一滴眼淚。然而,她現在要面對的,是凜呢。
她忍得住悲傷嗎?
“行啊,去吧。多穿些衣服别感冒也就好了……那我們收拾收拾,一會就出發?”
井一打定主意,這一次需要有他這個當老師的陪同,才能放心讓桢去墓地。
“不,老師,”桢擡頭看着井一,拒絕道,“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煩你跟我跑一趟。”
“這不是麻煩不麻煩的事吧?”井一雖然并不願意總是在桢面前提醒她的處境,卻總是不得不提,“雖然我之前說過現在你掉幾滴眼淚沒關系,但你也要知道,那是在你身邊有人照看的情況下。如果你失控,我們總可以采取措施。你自己去墓地,沒人跟着,如果出了意外的話……”
桢努力擡着頭,語氣堅定地道:
“老師,不會有意外。你放心吧。”
正當井一為桢不常見的堅持感到頭痛不已時,桢迅速轉移了話題。
“還有,老師,我想搬出去了。”
井一顯然沒跟上桢跳躍的思維,所以并沒有第一時間領會桢的意思。在他心裡,他對桢能很快接受眼前這些事實的能力還有些低估。他從沒有想過桢這麼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遭此大難,冷靜下來的第二個想法居然是要獨居——他對桢突然長大了這件事還沒有完全的心理準備,還以為她隻提出要去凜的墓地就算是極限了呢。
“什麼……搬出去……”
“是啊,老師,我住在這……有些不方便吧。你在家的時候,既需要照顧師母又需要照顧我,你不在家,師母和山中阿姨還要顧着我……我覺得我現在身體比前些天好多了呢,而且我又能看見東西了,也不必總是賴在這……”
“賴在這?怎麼會?”井一急急忙忙地說道,“你是我的學生,老師照顧學生是理所應當的吧?我們誰也沒有覺得你很麻煩啊。而且像你說的,你能看見了,身體也好了,那麼,那麼你可以在這幫我照顧你師母對不對?”
“老師……”桢垂下腦袋來,“我總不能一直住在這裡。而且,我自己住的話,也可以經常過來看師母的啊。”
井一下意識地想說出“你一直住這也沒關系”來,但是他皺了皺眉頭,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就算他們之間的師徒關系再親密,畢竟不是一家人。而“寄人籬下”什麼的,絕不會讓桢感覺舒服。雖然作為老師,井一并不會拿桢當外人,但是,如果桢真的就一聲不吭地長期住下來,在别人眼中,她也就真的是“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就搬吧。不過,這幾天恐怕還不行,你的情況剛剛好些,我還沒辦法就這麼讓你走,至少也應該試試看解開你的查克拉封印,确定你完全可以自控了再說。”
直到現在,為了以防萬一,桢的查克拉還一直被封印着。雖然長期封印查克拉會對人的實力産生一些影響,但這也是沒有選擇的選擇。身為老師的井一自然不在乎自己可能會被突然失控的桢攻擊到,但是,當她身邊同時圍繞着他的妻子和孩子,他的父母、他的學生和他的族人們時,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桢歪着腦袋想了想,慢慢地點了點頭。
“那……老師,我們說定了?”
“哦,是啊,”井一點頭應道,“說定了。”
桢滿意地點了點頭,語氣輕快地接了一句:
“那就謝謝老師了,我這就出門,很快回來。”
井一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落入了桢的陷阱裡。他無奈地趕緊找補道:
“哎,不對啊,我答應你的是你可以搬出去,可不是放你自己去墓地……”
桢低頭微笑:
“老師……你放心吧。我從來沒有讓你失望過對不對?這次也一樣,我絕對不會有事的。”
雖然寥寥幾句話就被學生擺了一道讓井一無語,但桢略微恢複了些之前的活潑性格也讓他覺得欣慰。可是,她的保證真的可以嗎?
“這不一樣,”井一皺緊眉頭,思考着可能出現的不利因素,“墓地那種氛圍和我們在家裡不一樣。你看不到,想的也不會太多,可是……”
井一開始後悔自己之前把惠比斯和阿凱都打發走了。他們倆在的話,就可以陪着桢一起去了。現在呢……桢點名不要自己去,而早蕙的身體也不允許她跟着桢去。自己又不敢太過堅持,生怕現在情況尚不穩定的桢再出意外。
所以,該怎麼辦呢?
桢才顧不得井一的心理鬥争,她站起身來,稍微活動了一下腿腳,一邊穿外套一邊往門外走,嘴裡還在象征性地安慰着老師:
“老師,墓地也不很遠,我就是去一會,一會就回來了。真的不用麻煩你跟我跑一趟。”
這哪裡是麻煩不麻煩的事啊??
井一一邊覺得桢去看望凜是極其天經地義的事不應阻攔,所以也沒把“不讓人跟着的話你就不許去”的話說出口;另一方面,他也覺得自己怎麼就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權衡這件事——最主要的是,他身邊沒有人!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井一現在算是有了些了解。
“我就送你到墓地門口,不跟你進去。你有什麼話還是可以和凜單獨說的……”
然後,等到他們一路磨蹭到了門口,井一還在絮絮叨叨地重複着“你現在的情況真的不行”時,桢突然停下了腳步,表情僵硬。井一這才注意到門邊的一個精瘦的身影。
是卡卡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