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不會排斥老師和師母的孩子的,唯一的可能性就隻是她身體不舒服了吧?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她雖然不戴頸箍了,卻依然吊着胳膊呢。如果她真的感覺不好的話,那就改天再帶她過來吧。他可以自己先去看鳴人。這是老師和師母的孩子,他需要為鳴人做些什麼對不對?
當然,如果可能的話,他更希望桢能和他一起為鳴人做些事的。
“沒事,”桢回答道,“沒事的……我們快去看鳴人吧。”
她低着腦袋,從卡卡西身邊走過,帶起一陣微風。聽了她的話,卡卡西略松了口氣。他忍住自己想要拉住她的沖動,安靜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胖乎乎的接待員依然抱着愛哭的芽衣,芽衣這會已經不再哭了,而是被接待員逗得“咯咯”直笑。一見卡卡西兩人帶回了院長的手令,接待員笑眯眯地說着“正好我要把芽衣送回去呢,你們一起來吧”便走出了門。
育嬰室在樓上,幾個人便順着走廊和樓梯一路前行。卡卡西和桢也算是看到了孤兒院的全貌。這棟建築物堪稱老舊,地闆踩上去會“吱嘎”作響,牆皮有些剝落,頭頂的吊燈落了很多灰,看樣子也是有些年頭的了。走廊裡的房門上挂着門牌号和諸如“活動室”、“讀書室”、“餐室”之類的牌子。這裡的每個房間都很大,透過窗戶還能看到有些老師或是保姆一類的人物帶着幾個孩子在室内活動——他們的表情都很放松,是那種在家裡一般的放松。
嗯……不管怎麼說,看樣子這兩天鳴人應該會受到不錯的照顧,不用擔心他餓瘦了。
上樓之後的環境就不一樣了。一樓安置的都是些大孩子,而二樓就以小孩居多。有幾個房間裡,老師帶着一群三四歲的孩子做着什麼塗色遊戲。遠處還隐約傳來孩子的哭聲——這應該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了吧。
接待員讓卡卡西和桢等在挂着“育嬰室”牌子的門外,抱着芽衣進了房間。卡卡西便湊到窗戶旁邊,挨個細看室内那些看起來就都沒到一歲的小奶娃。室内供暖不錯,小寶寶們穿着統一的藍白、粉白小衣服——估計是為了區分男女——露出藕節似的胳膊腿。顯然,村子裡遭難并沒有太過影響這些孩子的給養。正當卡卡西心急地猜測到底哪個才是鳴人時,接待員已經放下了芽衣,從牆邊的一張嬰兒床上抱起一個小小的身穿藍白衣服的嬰兒,向着門口走來。
那孩子露出的柔軟的胎毛是金色的呢……
接待員笑眯眯地抱着鳴人來到了兩人面前,卻并沒有把孩子遞給他們,而是示意他們上前來看。想來這女人覺得卡卡西和桢自己還是孩子,肯定沒有什麼抱孩子的經驗。卡卡西的确不敢伸手去接;而桢則由于挂着條胳膊,根本完成不了這個動作。兩個人把腦袋湊在一起,目不轉睛地望着一直在揮舞着手臂的小鳴人。他的小腦袋上長着和水門老師一樣的金發,正睜着兩隻眼睛望着眼前幾張陌生的臉,小嘴微張,似乎要露出一個笑容來;他的左右臉頰上各長了三條細細的胡子一般的印記,讓他看上去好像隻小老虎一般;兩隻小手已經從襁褓中掙脫出來握成拳頭,那拳頭隻有桢的一半大。可是,這小寶寶盡管連頭都擡不起來,卻還能揮舞着自己的小拳頭,“嗷嗷”地叫着,肆意地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桢還記得美宇似乎說過鳴人“長得像玖辛奈大人”。可是,不管她怎麼看,也看不出小小的鳴人和美麗的玖辛奈像在哪裡。不過,就這小家夥的表現,他的性格似乎真的如玖辛奈所說,和帶土有些相像呢。
而他的命運,最終會和帶土不同的,對不對?
她下意識地伸出一根手指到鳴人面前逗了逗他,卻被鳴人敏捷地一把抓住。軟萌的小寶寶小臉胖嘟嘟的,小手也很有力氣,顯然并沒有餓過肚子。他把她的手指緊緊握在小拳頭裡,那雙和水門老師一模一樣的湛藍眼睛很開心地望着她,就像是在望着自己最親近的人。
小嬰兒對任何人都是這樣完全不設防的吧?小鳴人笑着面對着桢,就好像他相信她永遠都不會傷害他,不會傷害他身邊的所有人。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她是不是真的沒有傷害到他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真的就像村裡的定論那樣無辜了?
不,别這樣,要哭的話也不能在這裡哭。
這裡全都是脆弱的小孩子。
她不能傷害他們,不能傷害鳴人……
就在桢努力控制着自己輕輕掙脫了小鳴人的抓握,轉身想要落荒而逃的時候,她的胳膊被人一把拉住。幾乎在同時,一隻手伸了過來放在了她的額頭上。大腦當中那種即将爆發的感覺立刻被一層堅韌的網兜裹了個嚴嚴實實。她愣愣地望着眼前卡卡西那隻關切的眼睛,一時竟不知自己應該作何反應。
如果實在想哭的話,哭出來也沒什麼。我在這裡。
這是卡卡西心頭一閃而過的想法。然而,他終究沒有這樣說出口。他稍微轉身,低聲讓滿臉好奇的接待員把鳴人抱回去。等他再次面對還沒反應過來的桢時,說話的語氣似乎也比腦子裡那句話冷酷了許多。
“你别這樣。”
這句話徹底擊敗了一直處在崩潰邊緣的桢。她軟弱地蹲下身,一隻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卡卡西能聽到她發出的微弱的哽咽聲。他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卻發現這似乎不起什麼作用。桢忍得太久了。她那飽受摧殘的自控力在見到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的鳴人時終于決堤——就讓她哭一會吧。最近的事太多了,如果總是這樣硬生生地忍着,也實在是太難為她了。
卡卡西為難地掏了掏口袋,卻什麼也沒掏出來。他想了想,又敲了敲育嬰室的門,向還在屋裡挨個哄孩子的接待員要了幾張紙巾。他同樣蹲下來,把紙巾遞給哭得滿臉慘不忍睹的少女,看着她用力把紙巾按在臉上。他想着自己還應該做些什麼讓她少些悲傷,至少讓她在這樣痛苦的時刻能有個人依靠。于是,在鼓了半天勇氣之後,卡卡西伸出手臂,輕輕攬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她是真瘦啊……
這是卡卡西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他晃了晃腦袋,狠下心來勸道:
“别哭了。”
放縱情緒很有必要,但是她不行。發洩一會就夠了吧。不然的話,她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桢抽噎着用紙巾擦着臉上的血迹。哭了這一會,她的臉就像隻大花貓一樣。卡卡西幫了她一把。可是,等到他想把弄髒的紙團扔進垃圾桶時,卻發現自己剛才也流淚了。
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小姑娘一起哭,這場面也忒詭異了些。趁着桢還無暇注意其他,卡卡西趕緊把眼角的水漬擦幹。嗯嗯,别哭了,别哭了。鳴人現在過得很好,他還會過得更好。他們,也都會過得更好。
“我有個想法。”
等到桢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些,兩個人站在育嬰室的窗前望着這一屋子的小寶寶時,卡卡西把目光放在遠處那躺在嬰兒床裡也一刻不老實的鳴人身上說道。
桢詫異地擡頭望向他。那片刻的情緒失控讓她覺得有點羞恥,卡卡西沒有提剛才的事,她略松了口氣,想聽聽卡卡西的打算。
“我想收養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