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一開始桢聽到甲的名字，還以為是大蛇丸把她的事告訴了團藏，而甲是從團藏那裡聽說的。可沒想到，甲獲知信息的來源倒是很直接——看來訓練場裡那個基地鐵門後的玻璃筒便是甲當初的栖身之地了。

當然還有另外四十九個木葉忍者。而且，準确的數量肯定不止這些。

“是他啊，”桢強迫自己露出一絲譏笑，“我早就說過他特别崇拜你的吧……小人……”

她真的認為甲是個小人嗎？

其實不是。之前甲也在完成上司交給的任務，而他們在做同樣的事，所以，雙方天然就是對立的。

那為什麼還要救甲？還要幫卡卡西把他從“根”裡面拉出來？

她一直覺得甲對卡卡西的崇拜之情已經超過了對團藏大人的忠心，堪稱卡卡西的死忠粉。所以，她下意識地就那麼做了，因為當時卡卡西下給她的命令是“阿桢，配合我。”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覆水難收，之前的事她做就做了。然而以後，她隻希望能和卡卡西保持距離，最好也能和卡卡西的粉絲保持距離。

“不，甲……天藏不是那樣的人，他還是很記你的情的，他隻是在和我聊他從前的事時提到你，”卡卡西急切地說道，“他那時除了大蛇丸根本見不到其他人聽不到其他聲音，所以你的聲音一響起來他就記得非常清楚。阿桢，現在重點不在天藏身上，你快告訴我你到底和大蛇丸合作了什麼？如果真的有什麼情況我們也好及時上報，而且那實驗要是對你造成了什麼傷害，是不是還要趕快去醫院檢查……”

大蛇丸叛逃已經有幾年的時間了。補救措施什麼的現在提出來根本就是無濟于事。如果說大蛇丸那實驗真的傷到了她，隻怕她的下場早就和伊布裡雪見一樣了。

然而卡卡西還是說了出來。他是木葉罕見的天才，他真的想不到這些嗎？

桢一邊咬牙努力壓制心裡冒出來的悲傷，轉開了腦袋。

“他答應要幫我複活凜。”

卡卡西僵住了。他在面罩下張開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攏。一股突如其來的情緒如同一柄大錘一般砸進他的心裡，讓他鼻子發酸，眼眶發熱。

“他要了我的血，我也記不得多少次，”桢冷酷地說道，“我知道他其實是想得到洞察之眼，又不敢直接帶走我或者是殺了我。就像對待伊布裡那群人一樣，抽我的血。就這樣。”

兩個人由于提到了凜而陷入了沉默。卡卡西咬住自己的嘴唇，兩個拳頭都捏得緊緊的，指甲似乎要穿透手套那薄薄的布料。他使盡全身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掉下淚來。

如果不是他殺了凜，桢何至于走投無路地去和大蛇丸合作？

原來，整件事的源頭在他這裡！！是他把桢逼到這個地步的！！！

涼風從他們的耳邊吹過，卡卡西的耳朵裡嗡嗡直響。但是，桢那冷靜的聲音依然鑽得進來。

“我既然說過當初那件事不是你的責任，就不會到今天還怪你。就算沒有你，凜也活不過那時。大蛇丸找到我，我就同意了。後來他叛逃，本來是想帶我一起走的，可我那時候不想惹麻煩就沒跟他走……”

“……後來去伊布裡那裡……”

卡卡西幾乎聽不到自己那飄在空中的聲音。桢和大蛇丸之間的聯系，整件事都是在他的推動下進行的。他殺了凜，他帶着桢去找大蛇丸，他讓桢和他一起去救天藏……

“我送人頭去的。”桢像是在陳述和自己根本沒關系的事情，話說得非常流利，“我告訴他不要忘記了約定。”

回想起來，她終于知道甲為什麼總是看她不順眼了。身為大蛇丸的實驗體，隻怕是對與大蛇丸有交情的所有人都懷着抵觸情緒的吧。如此，也就能解釋甲為什麼時時處處針對她……更能解釋為什麼甲那麼快地就從團藏那裡倒向卡卡西了。

卡卡西這會終于咽下了哽在喉嚨裡的硬塊。他稍微閉了閉眼睛，讓自己酸澀的雙眼稍微舒服一些。他低聲說道：

“大蛇丸現在走了，你們也碰不到面……你就别再想着那個什麼計劃了。複活死者……這太瘋狂了……”

“瘋狂？不，卡卡西，你有沒有想過，”桢這一次直視着卡卡西的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要保持目光接觸，才能讓他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個怎樣不顧一切的人，“在遇到甲之前，你能想象到世界上還有除了初代之外的木遁忍者嗎？”

“阿桢……我沒有想過，”卡卡西現在滿腦子都是大蛇丸基地中那些灌滿了綠色液體的巨大玻璃筒，“但是，為了制造出這麼一個木遁忍者，他耗費了多少人命。三代告訴過我，木葉從前也啟動過這項實驗，那時損耗的人命更多……阿桢，複活死者的計劃比制造木遁忍者還要瘋狂得多，而且也根本不知道可不可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就算有你的血也……”

終于說到桢想抓住的重點了。想要複活親人當然不是什麼罪過，可是，當這種想法沾染上鮮血……卡卡西還會認為她清白無辜嗎？他還會喜歡她嗎？他要麼會對她避之唯恐不及，要麼會對她欲殺之而後快吧？

“其他人的生命……那和我有什麼相幹？”

卡卡西猛然擡頭，難以置信地瞪着桢。

“隻有凜對我好，她是我姐姐，我隻要她能活着就好了。其他人，我根本不認識他們，也沒和他們接觸過，他們就算是死再多，也與我無關。”

卡卡西呆呆地望着桢，望着她臉上肌膚細膩的臉蛋上漠然的表情，望着她被紗布遮蓋下的那雙毫無情緒的黑眸，望着她形狀美好的嘴角噙着的那絲冷笑，就好像他們從前從沒有認識過，更沒有分享過那些悲傷中夾雜着些許快樂的日子。他疑惑地稍微晃晃自己的腦袋，又揉了下自己那視線模糊的眼睛，總覺得——眼前這個漠視人命的女孩，她不是野原桢，不是那個他認識的、熟悉的、喜歡的野原桢。

可是，她就是她啊，再怎樣，她也是那個卡卡西下定決心要保護的野原桢。她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此，就算是她現在一門心思想要追随大蛇丸的思想，卻不代表她就沒有可以挽回的價值啊。

“他們怎麼會和你沒有關系，大家都是木葉的忍者啊，”卡卡西做了兩個深呼吸，勉強趕走内心深處的寒意，“而且，阿桢，你倒想一想，我記得當初帶土……大家都在的時候村子裡就有人失蹤來的，如果說那時我、或者惠比斯，或者阿凱，我們當中有誰被大蛇丸劫持了，你怎麼可能會無動于衷？就像……就像是大蛇丸叛逃的時候帶了你進秘密基地，我聽說那時……我……”

事實上，卡卡西在剛一聽說大蛇丸有可能對桢做了什麼事的時候，那種心底傳來的一瞬間的沉重感覺簡直讓他這輩子都不想回憶。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桢嘴邊的冷笑便加深了。她的确在笑，可是，依然是那種譏诮的笑容，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溫暖。

“那時……卡卡西，我問你，那時我要是死了，你能為我悲傷幾分鐘？真正會為我難過的也就是一個凜罷了。”桢冷冰冰地“哼”了一聲，“事情沒有發生在你身上，你憑什麼要為了我這種不相幹的人浪費感情？你……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