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居民樓屹立在風雨中好似枯樹搖搖欲墜。
防盜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白祁打開燈,黑漆漆的室内陡然明亮。
謝子時目光不可避免地停頓,落在客廳的一堆雜物上。
白祁小臉騰一下紅透,仿佛煮熟的蝦子,結巴着解釋:“我、我剛搬進來不到一周,很多東西都還沒有收拾。”
“平時不這樣的……”
幾聲咳嗽,謝子時忍俊不禁,壓下翹起的嘴角,寬慰道:“我相信你,客廳雖然有些亂,但是很幹淨。”
聽見他咳嗽,白祁連忙跑到廚房,拆開一瓶未拆封的礦泉水,“我這裡沒準備其他喝的,學長你稍等一下,我給你燒壺熱水。”
謝子時:“沒關系,太麻煩你了。”
白祁快速搖頭:“怎麼會呢,要說麻煩,我才是那個麻煩,如果沒有學長,我可能再也沒有勇氣回到學校,拿起畫筆了。”
“學長先在沙發上坐一下,這個熱水壺是我從舊家帶過來,效率很快的。”
“好。”
謝子時記得,當年的白祁可是大白當水用,用過的調色盤說扔就扔,小少爺風範做了個十足。
眼神帶着憐惜,他擡手在白祁潮濕的腦袋上摸了兩把,“今天林老師誇你長大了,說的沒錯。”
可惜,成長付出代價太過慘痛。
坐在沙發上,将另一杯水遞給他,白祁正準備輕抿一口杯中的熱水,忽然身子冷顫,連打了幾個噴嚏。
“先别喝了,去洗個熱水澡。”謝子時皺了皺眉,催促道。
……
謝子時手捧一杯茶站在窗前,看着豆大的雨滴怕打窗戶一遍又一遍留下新的水痕,溫暖的熱氣熏紅了唇與面頰,為本就出色的樣貌增添一絲秾豔。
礦泉水煮沸後,微微有些發苦。
天空越發昏黑,看樣子要打雷了。
這場雨,恐怕會下很久。
朦胧的雨幕遮擋住視線,他沒有發現對面樓下,停着一輛與整片小區格格不入的高檔汽車。
汽車在雨中打着雙閃,忽明忽暗,如暗夜裡監視的眼睛。
一室一廳的小窩,因為剛搬來不久,客廳堆滿了雜物,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白祁就請謝子時先在卧室坐會,自己則是去浴室,他晚上還有直播,不能生病。
老房子不隔音,他剛從浴室出來,就聽見隔壁的通話。
“到家了嗎?”
極緻溫柔的語氣,話尾的聲調微揚,夾雜着淡淡的愉悅,聽得出聲音主人對與他通話之人的熟稔在意。
“我在白祁家,外面雨下的很大,這個地方偏僻不好打車,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去。”
……
“不用來接我,市中心到B城區至少半個多小時的車程,等雨停之後我再坐公交回去。”
十幾公裡開外的公寓。
隻片刻功夫,司維慈重新穿上外套換好鞋,聲音裡充滿了濃厚的關心,“我已經出門了,今晚會下一整夜的雷陣雨,地址發給我,我很快就到。”
“時時,别拒絕我。”
拗不過他,謝子時隻好将定位發送過去,并叮囑不用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聽了大半牆角,白祁表情落寞,垂下的眼睛裡滿是苦澀。
僅僅是偷來的相處,都如此短暫麼……
等他們聊的差不多了,白祁換了副溫和的表情,裝作和平時一樣推開門,遞出一條幹淨的毛巾,問:“學長,你也去洗澡換身衣服嗎?衣服都淋濕了,繼續穿下去會感冒的。”
“不用了。”謝子時挂斷電話,婉拒了他的好意,“司維慈已經在來的路上,我回家再換也……啊湫!”
話還沒說完,謝子時卻先打了個噴嚏,不知是不是淋雨的緣故,總覺得頭腦有些昏沉。
喝了一半的水杯被他順手放在桌上,尚在冒着熱氣。
“可阿慈至少還有半個小時才能到,來回一個多小時很容易感冒發燒。”
白祁語氣中的關心毫不作假,伸手試探他的額頭,額頭在手背的測溫下微微發燙,“再這樣下去真的要感冒了,學長就别推辭了,趕緊去沖個熱水澡吧。”
晃了晃犯暈的腦袋,謝子時薄唇微張,看着對方真誠清澈的眼睛,最終還是沒有拂了他的好意,拖着疲憊的身體進了浴室。
“咔哒。”
浴室的門把手被擰開,打開一條縫隙又很快關上,是白祁送來整理好的衣物。
“衣服和毛巾我放在椅子上啦,都是幹淨的,學長你先洗,我去開個直播調試設備。”
嗓音柔和無害,可謝子時隻感覺此刻耳蝸嗡鳴,傳進耳裡的聲音也忽遠忽近,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啃食他的聽力。
……
狹小的空間,頭頂燈泡因為年久失修偶爾閃爍。
幾分鐘的水汽蒸騰,思緒越發混亂,眼皮逐漸沉重,耳畔的嗡鳴感愈發強烈,水流聲、雨聲、音樂聲……糅雜成一片。
漂亮的男生費力睜開眼,察覺到失控,他此刻的狀态非常不對勁。
關停噴灑。
謝子時深呼吸,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冷靜,從進門到現在,他隻喝了半杯水,那麼問題很可能出在那杯水裡。
水杯裡被人下了藥,品種藥效未知,猜測帶有麻痹大腦的效果。
而在燒水的過程中,白祁全程都有和自己聊天,沒有任何下藥的動作,看樣子有很大的可能他也不清楚狀況……
……
直播間,律動的音樂,剛開播不久就進來了一些觀衆。
[小白終于開播了,想死我了。]
[你和四哥說好的吧,兩個人都當鴿子。]
[主播的背景變了,換了新家嗎?]
“抱歉各位,有點私事來晚了,我來調試一下設備,正式直播大概在一小時後開始……”
掃過那條彈幕,白祁眉頭一皺,他剛開播還沒開攝像頭,這人是怎麼說出背景變了這種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