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早已不吃她裝模作樣那一套了。淩月正值騎虎難下,不知作何反應方能挽回昔日種種情誼。
又聞江淩安添了一句,“你身份特殊,究竟應為自身安危稍作思量,勿要任性行事。”
淩月聞言,内心動容,他仍是在乎的。遂擡起頭來,眸中燃起星星點點希望之火,遲疑着道:“将軍……”
一語未完,又被打斷,“再者,你我各為其主,立場不同,恐被有心之人利用,于你于我,皆是不利。”
熒熒星火尚未起勢,又驟然被冰雪無情澆滅。
淩月面頰一熱,内心苦澀難止,江淩安的關切原是因這個緣故。她原以為,哪怕江淩安對她的欺瞞心生芥蒂,亦會顧念半分舊情。總不至于就此分道揚镳,視作彼此未曾相識。
如今看來,對舊情念念難忘的唯有她自己,江淩安或許從未生出過一星半點的情意。
往日的細緻入微或溫情脈脈,不過是因着對一個稚子颠沛流離的同情。
究竟是她心生非分之想,見色起意也罷,久處生情也罷,不過是黃粱一夢。
“将軍無需這般激我。”淩月執意認為,若再多加言語,稍作争取,或能引他憶起昔日點滴。
“激你?”江淩安聞言,眸色一沉,恐自己聽錯了,“淩月,你如今行事,我竟是有些看不懂了。”
看不懂?淩月内心百感交集,她所言所行,表現的還不夠明顯?
公主府那位家将亦能瞧出她三番五次找上門來尋江淩安恐圖謀不軌,江淩安又怎會看不明白,不過是他的托詞罷了。
淩月把心一橫,傾身上前,雙手一伸死死捉住江淩安的一隻手,“将軍,昔日在淩州大營,我曾說長大了嫁與你,你可還記得?”
“不記得了。”江淩安抽回手,語氣仍是沒半點溫度。
淩月知他定是記得,卻有意否認,頓時生出濃烈興緻來。但見她美眸含情,注視着江淩安,溫聲道:“将軍,昔日我并非随口一提,實屬一片真心。”
她不提這茬倒也罷了,提及往日種種行迹,江淩安内心那股被人蒙在鼓裡的不适感遽然加深加劇。
他怎會未曾察覺,淩月身份暴露之後,屢屢在他面前流露出的缱绻情意,濃烈而毫不知避諱,即便是瞎了聾了,也能感受到幾分。
然,他隻覺荒唐。淩月在他眼裡,不過一半大孩子,如今雖恢複常人之姿,他心中固守已久的觀念,究竟難以改變。
“一片真心?我從未見着如此真摯的心意。”江淩安油鹽不進,老鐵樹終究無緣開花。
淩月有口難言,還欲哭訴内心深處纏繞的綿綿情意。頓覺喉間一股腥甜猛沖上來,一口鮮血猛地噴湧而出,灑在身前的書案上,又濺了江淩安滿身滿臉。
她隻覺頭昏腦脹,眼冒金星,再欲說些什麼,卻是不能夠了。撐着書案的胳膊癱軟無力,整個人随之往一旁歪倒下去。
江淩安見狀,忙擡手扶住淩月,立身起來将她抱上榻。未曾想他一句話說得稍微重了些,竟能叫淩月急火攻心,昏厥過去。
他坐在床榻旁,擡手為淩月蓋上被褥,複又掖了掖被角。内心倏地生出幾分不忍,頓覺愧疚不已。
可巧鐘勵端着一托盤茶水點心走進屋來,但見仰卧于床榻上的人早已不是方才進屋時那番模樣,面露驚色,不由的出聲問詢。
“将軍,這是……”
一語未落,便被江淩安出聲止住,“無事,您老先下去罷。”
鐘勵未曾多問,擱下托盤,遂轉身出了門。
‘蠱蟲雖盡,恐有餘毒留存。餘毒除盡之際,便是複醒之日。’一番話萦繞心間,揮之不去,轟鳴聲如雷鳴般貫耳。淩月掙紮着便欲起身,卻似有千斤重的大鼎将她罩住,動彈不得。
江淩安立身起來,見淩月額間細汗淋漓,面上漾起層層绯紅。
他伸手一探,臉頰肌膚似灼燒一般滾燙,不禁生疑,眼前的景況,恐并非因他方才的言語刺激,而急火攻心。恐她是起了病,遂出聲喚來鐘勵,叫他前去請大夫。
鐘勵尚未轉身,便見榻上沉沉昏睡的淩姑娘顫抖着伸出一隻手,緊緊拽住江淩安的一條胳膊。口中嗫嚅着什麼,卻聽不真切。
江淩安察覺異樣,遂傾身湊了上去,附耳傾聽。
“别請大夫。”淩月氣息微弱,聲線細若蟬翼。
江淩安忙出言叫住鐘勵,複又擡手探上淩月額間,竟是比面頰還要灼熱,燙得他指尖生疼。
淩月此時的狀态,幾乎與昔日蠱毒發作時如出一轍。
江淩安心中疑惑重重,淩月體内的蠱毒早已祛除,蠱蟲亦已消散,為何此刻又似有複發之兆?
難道與雲飛翼尚在人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