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淩月垂眸,陷入回憶。
她昏厥,複醒,本已将在大榮被江淩安拒婚一事盡數忘得一幹二淨,此刻再經阿蘭提及,複又想起來。
“是啊。”她輕輕點頭,坦然承認她确有心事,昔日她強忍着将欲崩潰的情緒回到黔朝王宮。
“我此番前往大榮和談,實則私下也為了一樁心願。”淩月言及于此,頓了話茬。
阿蘭見狀,斟酌着字詞,問道:“什麼心願?”
淩月不語,卻先笑了起來,過了許久,便在阿蘭以為她不會再繼續說下去時,她複又開口,輕聲細語道:“我前去向大榮皇帝提親,自願下嫁江淩安。”
阿蘭眸光微凝,始終未将視線自淩月面上移開,但見淩月擡眸朝她瞧來,“江淩安拒了婚事。”
淩月說完,嘴角隐隐透出一抹苦笑,“我以為,他至少會顧念半分舊情。可他并沒有,江淩安拒絕我的言辭,與昔日拒絕建安皇帝賜婚一般無二,甚至連拒絕我,他也不曾用心。”
“淩月。”阿蘭換了個稱謂,傾身湊上前去,動作輕柔地将淩月攬入懷中。
她始終記得,淩月曾與她一般流落異鄉,幸得貴人相助,方苟活于世。她能懂得淩月對江淩安的異樣情愫,因昔日她對諸葛禹老将軍的感情也頗深厚,雖與淩月對江淩安的情愫不同。
然,那種于絕境中有人伸出手來拉你一把,再待你細緻入微,對對方生出異樣情愫再正常不過。
在阿蘭心中,她對淩月的情感堪稱複雜,二人有相同的身世來曆,又朝夕相處,這讓她對淩月生出惺惺相惜的情愫。然,有些事情,卻教她身不由己。
一股溫熱的觸感在頸側蔓延,打斷了阿蘭紛飛的思緒。
淩月哭了,阿蘭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涓涓浸入衣袍包裹的頸側,她試探着輕輕拍了拍淩月後背,無聲安撫。
便在阿蘭感覺她的肩膀傳來輕微的麻木感,淩月倏地動了。她擡手拭去臉頰淚迹,朝阿蘭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他不答應,我也有法子。”她聽見淩月于她耳畔輕聲道。
阿蘭聞言,怔在原地,她曾見過淩月蠱毒發作時的狀态,恐她神識不清而生事端。雖說淩月體内隻餘零星餘毒,據今日景況來看,她遭受刺激方會犯病。
“你要做什麼?”阿蘭聽見自己顫抖生聲線問道 。
淩月隻輕笑,卻未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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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源。”建安皇帝立身于大殿前,周圍十餘名侍衛凜然而立,皆是刀劍出鞘,處于待命狀态。
“你是活膩了?”
大皇子趙源向建安皇帝深深一鞠躬,凄然笑道:“父皇,兒臣不才,被逼無奈,方有此舉。”
建安皇帝氣急,猛地咳嗽連連,身後内侍忙上前将其扶穩,“陛下,龍體要緊。”
“兒子謀反,禦林軍統領乃朕陪讀,助其謀反。朕——活得可真是凄涼啊!”他頓時悲從心生,“先帝何曾遇過此事?”
“父皇上了年紀,諸事早已看不透徹,禦林軍統領乃兒臣母妃娘家人,自然願助兒臣一臂之力。”趙源隔空喊話,聲線朗朗,有勢在必得之态。
“父皇早将太子之位封予兒臣,又怎會生出如今這般事端?”
建安皇帝聞言,一時無言以對,他早知大皇子不甘于隻為一閑散王爺,其青雲之志遠超昔年他為太子時。
然,一則太子乃皇後所出,大榮建國以來素立嫡不立長,再者,太子性情平和,更有帝王之志,并無不妥之處。
建安皇帝無意與大皇子費口舌之争,忙吩咐内侍前去把江淩安提出來。昔日雖為堵住群臣悠悠之口,卻實是于淩州大營搜出江淩安通敵的罪證。
如今事發突然,禦林軍統領随大皇子起兵謀反,建安皇帝無力顧及群臣如何看待江淩安通敵一事,黔朝長公主前往和談,又提親稱自願下嫁江淩安,一樁一件看來,江淩安通敵一事,必然有詐。
恐為圖謀不軌者構陷而成。
趙源仍在控訴建安皇帝待他不公雲雲,“父皇,江淩安隻是您的外甥,您卻待他比兒臣更深情厚意。一個通敵的大将軍,父皇不懲治他便也罷,竟頻頻重用他,兒臣怎能不傷心,怎能不為自己謀一條生路?”
趙源口齒伶俐,語速極快,将他今日之舉的緣故悉數推脫至建安皇帝身上,因建安皇帝行事為人不公,逼迫他舉兵謀反。
建安皇帝聞及大皇子提起江淩安通敵一事,心中一個念頭忽起,卻不願相信其真實性,他勉力按下心中憤然情緒,盡量語氣平和地出聲詢問:“趙源,淩安通敵一事,便是你與人合謀為之?”
“哈哈哈……”趙源雙手一攤,狂笑不止,“父皇,您今日方懷疑兒臣,兒臣當真受寵若驚。可歎啊!父皇并不信江淩安會通敵賣國,哪怕人證物證俱全。”
建安皇帝氣得頭昏腦脹,喉間生出一股腥甜,一口鮮血猛地噴将出來,将腳下青磚鋪成的地面染成點點猩紅。
“淩安與你一同長大,你失心瘋了嗎?良心被狗吃了?”
趙源緩緩搖了搖頭,“父皇,兒臣從未如此刻這般清醒,江淩安雖與我情同手足,卻一心扶持太子。兒臣也曾委婉向他暗示,盼他支持兒臣。他卻劈頭蓋臉将兒臣罵個狗血淋頭。還道是若兒臣所行所為危及大榮江山,他第一個便要兒臣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