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莨還拉着她,兩人走走停停,在多個小攤間穿梭,但雲歸隻是淺看,什麼也不讓買。
“ 那邊很熱鬧,去看看吧!”
前方一處空地上圍上了很多人,像有江湖雜耍賣藝,人潮卻更加擁擠,甚至得擁擠而過。
雲歸身量原本就不高,散落在人潮恐怕難找,元莨隻好将她拉到胸前。
如此親近的舉動,雲歸有點不自在,她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強而有力的心跳。
“時候不早了。”雲歸掙紮離他遠些,“早些回去吧,明兒還有事。”
她害怕這種悸動的感覺,第一反應是逃離。
而元莨也不太懂。
*
與往次相見不同,席禹在宴會之後,甚至将大部賓客送走之後才抽空來見雲歸。
這日天才剛亮,席家随從就在拍客館大門,席禹這厮便等不及了,踩着窗緣爬上二樓的卧室試圖親自将那位高卧未醒的姑娘挖起來帶走。
雲九護衛盡責,他的房間速來都被安排在雲歸邊上,在席禹剛探出半個身子,一腿還未及邁進窗框,雲九就将他踹了出去……
一早上的雞飛狗跳,直至坐上了馬車,元莨還驚異如此荒唐的行事風格。
同行還有一位笑語相迎,舉止從容,其貌不揚的胖管事,不過看他對席家下屬的号召力,元莨猜測這人必有過人之處。
席禹今日一身牙白蜀錦華服,面容俊郎,漆邃丹鳳眼中是不羁之色,他散發出慵散氣質,并着唇邊那抹細碎微笑,給人感覺是不似穩重,反倒有股邪魅的輕佻。
一路上他都支着下巴對雲歸露出自認迷人的笑容,但并沒得到對方絲毫響應。
其實,對席禹這種氣質長相的男人,雲歸是最反感的,小時候沒少因為互看不順眼打架,雲歸甚至覺得長成這樣的男人,活像民間話本中常提那種騙财又騙色的登徒子。
沒有忠和老實的相貌,更遑談一丁點的男子氣概,若非世交,雲歸是不會願意結交這樣的朋友。
本不想理他,但架不住那人眯着一雙丹鳳眼,死活盯着她瞧,讓人怪不自在的,雲歸實在受不了道:“看什麼看!”
席禹清早被踹一腳本就吃癟,不過也幸虧他前腳爬窗,後腳席家車夫就将馬車駕到窗戶下面,像是預感主人會掉下來似的。
所以他被踹後是落在寬闊結實的車頂,沒受大傷。
雲歸這邊起床氣不淺,她都不敢想被席禹這一番操作,明日坊間得傳出何等流言蜚語。
于她名聲有礙,又連着被晾幾日,怎可能對這坑貨有好氣,徑直問道:
“你最好帶我去正經地方,否則……”否則割席分坐。
席禹聞言不惱,像逗個小貓似的逗她道:“你個翻臉無情的小丫頭,寫信求我時言辭懇切,好話說的天花亂墜,騙了我這麼多擔心,卻不見你有任何感恩,莫非是本公子上輩子沒燒好香,這輩子非結識你這麼個損友!”
他揉揉還痛的肩膀,将雲九這一腳記在雲歸頭上。
“你少在這嚷嚷,不如給個準話,這忙,你幫是不幫?”雲歸問他。
席禹道:“說的輕巧,幫忙,我倒是想幫,你也不看看自己掉進的是個多深坑,我說你啊!做事前怎就不能多思量思量,香雲紗市場狹小,每年出貨量還不及尋常絲織一成。今年突然多出這麼大訂單,事出反常必有妖,哼!掌家多久了?這還不懂嗎!”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閣下是不想幫忙喽?”雲歸嘴皮子不及對方,這樣問道。
席禹道:“怎樣?幫不幫的,全看本公子我心情好壞。”
元莨一言不發,看着豪華馬車内挂着的蜀錦帳簾随行擺動,自認為小聲嘀咕,“這對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兩家掌事間該有的。”
“噗……”胖掌櫃沒忍住笑出聲,可不是,席禹和雲歸這倆冤家,從小就是見面就掐。
雲歸扭頭,席禹則是眯眼瞧了元莨一眼。
“養蠶缫絲,看天吃飯,今年天侯異常,桑葉不壯,蠶結莢本就費勁,再加上去年底連家沉的那兩船生絲,用腳丫子想,都是今年生絲價錢必漲,不提前囤貨的,都是傻子!”席禹說完,又補充一句,“囤了看不住的,也是傻子!”
雲歸煩道:“商場如戰場,其中風向更是瞬息萬變,席少主眼下誇誇其談,也不知當年是誰,豪言不靠家族隻靠自己北上行商,最後被人騙的連鞋底子都不剩,險些沒能回來,還好意思說别人傻子,我呸!”
元莨奇了,這兩人一來一回如小學雞鬥嘴無異,一個諷對方自投羅網,一個揭受騙老底。
席禹身形一滞,用力甩了甩廣袖,糗事被外人聽去,扭頭賭氣,不看雲歸。
雲歸見狀,同樣生氣,“哼……”的一聲,也将頭扭向别處,二人背對而坐。
“雲九!掉頭,咱回嶺南!”雲歸越想越氣,突然大喊。
“哈哈哈……”胖管事笑的全身發抖,“二位少主啊!雖然年紀長些,但脾氣是一點沒變,真是和小時候争搶梅花糕時情景不差,一樣樣的!”
說完,他腦海中竟現出當年這倆小蘿蔔頭撂跤的場景。
許是被這二位錘煉慣了,雲九這次也未聽從雲歸指令,馬車沒停,繼續往深山老林裡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