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崖的葬禮辦的簡單又迅速，隻是雲氏不肯将父親遺骨火化撒入黎族聖湖，還是雲歸求了顧玉洪勸她，才算了卻逝者遺願。

可從那之後，雲氏精神便不大正常了，打罵下人不說，好幾次還把雲歸打的頭破血流，甚至差點掐死她。

是全志簡趕來掰開她手，見雲歸無恙後反手給了雲氏一個大耳光。

“你問問你自己，喪門星是誰！”這是雲歸聽過的，全志簡對雲氏最重的話。

而後在全志簡和文叔的雙雙支持下，雲歸以稚齡開始參與雲氏決斷。

這樣的日子，過了差不多一年。

顧玉洪與雲氏再度爆發了巨大争吵，不巧，雲歸又是見證人。

那時，顧玉洪将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扔在雲氏面前，“這就是你派來殺我的人？”

夫妻一場，已無情面可講。

“廢物一個！”

雲氏因愛生恨，刺殺顧玉洪已不是一兩次了。

“哼……”雲氏冷哼，被拆穿也無所謂。

“我要帶走小四，從此，與你雲氏再無牽連。”

顧玉洪不放心将女兒交給個瘋子撫養，他想接走雲歸徹底與雲氏割席。

可雲氏聞言，癫狂更深，恨不得将眼前人千刀萬剮。

“顧玉洪！你狼心狗肺！借我的手殺了我爹…那是我親爹啊！”雲氏激動大喊。

雲歸這時才知，雲崖的死與顧家有關。

雲氏斷斷續續，揭露許多老底。

樁樁件件，雲歸聽的真切。

在吐露出太多朝堂秘辛後，每一條都夠人死十次的了，顧玉洪終于動了殺心。

死人才能徹底保守秘密。

他的劍鋒即将對上雲氏咽喉。

雲氏這時也看清了對方的虛情假意，她本就想玉石俱焚，可轉頭看見了女兒。

“小四！”顧玉洪震住，一時間，房内靜默下來，僅剩雲歸的小聲喃道。

“娘～”

雲氏雙目猩紅，将雲歸幼小的身形拽入懷中，藏在袖間的匕首架到女兒的頸脖上。

“娘～”雲歸震驚住了。

“你瘋了，那是你親生女兒！”顧玉洪叱道。

“顧玉洪，我瘋了也是你逼的，是你們顧家人逼瘋的！”雲氏脅着雲歸起身，慢慢往門邊挪去，匕首的利刃劃破女兒纖細的脖頸都渾然不覺。

“我保證，雲氏安全無虞，放了雲小四，你要她往後都活在母親是個瘋子的陰影下嗎？”

“顧玉洪，我不會再信你了，你以為你幹的那些事，我不知道？”雲氏真正心寒，“早在我之前，你便以□□手段拉攏過别的女子，那女人兒子比雲歸都大，你卻還是不肯認，是嗎？”

“住口！”看着雲歸脖頸已經鮮血淋漓，顧玉洪心痛不已，“你…放開女兒，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這便是沒否認，雲氏所說為實。

“顧玉洪，你毀了我的一生……”雲氏面目已見猙獰。

之後便是挾持雲歸上馬狂奔。

雲氏不會騎馬，她拿匕首抵着雲歸後背，叫她禦馬帶她往郊外小苑去了。

那裡是她與顧玉洪邂逅的地方。

那裡也是他們有了雲歸的地方。

那裡有雲氏親手種上的醉蝶。

美好的相遇，美好的希意，到頭來盡是不堪。

顧玉洪不敢聲張，隻單槍匹馬在母女二人身後跟着。

雲氏來到這小苑，滿園的醉蝶已有開勢，滿園菁妍。

這小苑主樓是由老木建造的，雲氏打翻各處燈油，帶着雲歸在樓中站定，她一手打開火折子，一手摸着女兒的小臉。

見顧玉洪推門進來，她凄然一笑。

“盡染～我舍不得将你一人留在這糟污世間受苦，跟娘去找外公外婆好不好？”她這話裡是前所未有的輕柔。

雲歸沒有哭，也沒有叫，隻睜着幹澀的眼看着，娘親與她而言，從來都是陌生。

顧玉洪站在院中，眼中是說不出的厭惡，雲氏動不動就尋死，他早已不耐。

“别鬧了，回頭我上告宗親，給你們母女名分還不成嗎？”

雲氏聞言，笑了，且是越笑越狂，她顫抖着彎腰，眼淚彪出，“是我癡傻，顧玉洪！今生至此，我已無戀紅塵，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欠我的，他日我要你當牛做馬來償還！”

“你要死便罷，别帶上女兒！”顧玉洪喊出心裡話。

“呵～”雲氏冷笑，“我已是滿身罪孽，即便來日入了阿鼻地獄，我也不服！我要在下面看着，你顧玉洪過的能有多好？”

“顧玉洪！我詛咒你！詛咒你們顧氏全族！詛咒你們滿門傾覆，詛咒你們男道不志！女道不良！他日刀鋒架你顧氏全族之日便是我瞑目之時！”

說完，她點燃燈油，這些燈油都是她早前堆灑好的，高淳的魚油浴火沖天，火焰很快吞噬周遭。

雲歸安靜的站在這映天的赤焰之心，将母親的詛咒一字一句都聽入耳，她撫着自己頸邊已快幹涸的血污，見母親身上也染着她的血。

“瘋了！瘋子！”顧玉洪在外面大罵，卻礙熱浪，不敢隻身上前，“小四～小四～”

他似乎除了幹嚎，也沒别的辦法，因知雲氏的瘋勁，他怕這場火是将他拖入地獄的局。

火焰已然舔上雲氏衣角，可雲歸卻安然無恙，雲氏将女兒衣裳的兜帽給她戴好，原來今兒一早，雲氏便安排雲歸穿上了這件石絲織就的衣裳，石絲特異，水火不侵。

“怕嗎？”雲氏微笑時，那看着女兒的目光是那麼溫柔。

雲歸無言，隻呆愣的看着她，這一切，已遠超她的認知。

“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