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莨呐呐道,“若非阿皓問你讨,你原不想給我帶?”
沉荨點頭,後又笑着,最後是故作嚴厲地道:“你們真是奇怪,這麼久了,吃我的喝我的,走了還要讨禮物。”
元莨被她說得連連發笑,這麼說起來,可不是真的,他帶着莫皓檠還有七八個手下,在雲家白吃白喝不是一兩天了。
元莨看了一眼雲歸,“要不我打個欠條,以身還債好不好?”
騷話又來了,雲歸早就習慣了,聽他一說,便捏起桌上的竹扇,作勢打他。
元莨笑着躲,兩人嬉鬧一通後,他在袖中抽出一卷絹布。
“給,”推給雲歸,“之前你看書時候不是好奇,後梁關地勢是怎樣的,我問了好幾個去過的人,又根據回憶,大概繪制下來。”
雲歸道:“你給我這個?”
“你看……”元莨借着圖展,與她頭湊在一處,“後梁關乃我朝與敵之兩國的接壤地,往常,在這這裡放的兵力,其實都是守,而你日前大膽的言辭,說的是該攻……”
“攻?”元莨隐約有了思量,“我其實沒親曆過戰場,不過……就目前看來,我更同意你的說法。”
這話說的,雲歸内心舒暢,他并未有很深的性别芥蒂。
元莨見她不語,笑道:“顧老将軍在時,這個地方放這麼多兵力,明面上看是無大用功,可就現實看,一旦開戰,我要是敵軍主帥,便還要選這處攻上去,三面環山,易守卻也易造奇襲,可這地勢注定難調太多兵力相抗,定是分散攻之,因此在這的守軍就不能隻做守城思維,而是擅攻,要有敵人來一殺一,來二殺雙的覺悟。”
雲歸若有所思地瞧着那幅集多方思維的地圖。
随手拿了啟茶的茶刀,在地圖上指了指,“當年,後梁關戰敗,是在這嗎?”
“晉梁的懸崖下,是芽水,這對我們、對敵國都是一道天障,但當年敵軍是如何算到應将軍越水往北試圖接應撤軍的?後梁關再北是地勢高的戈壁荒灘,并不好設伏。”
元莨被說的一愣,他側着身,仔仔細細的觀察了地圖,久久不得其解。
“聽聞……”他心下有了觸動,“後梁關慘敗,我軍近十萬将士屍骨無存……”
雲歸慢條斯理補充道:“可這個地形,無論是對我軍或敵軍都難以越界,誰都不會拿自己軍隊冒險,這敵軍,就好像能掐會算,處處精準預判我們的預判。”
元莨肅然道:“可……我不明白。”
雲歸笑道:“明白什麼呢?後梁關之事早已蓋棺定論,我隻是閑來無聊,挑了本舊書來看。”
“不對,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按理說,當年應将軍隻要渡過芽水,這塊地形對于我軍來說更便于藏身,也更有利開戰,可這三萬的援軍,和四五萬的後撤軍皆喪命于此,難道是因這特殊的地形?當時敵軍也損失慘重吧?留下的隻有區區三萬人?三萬人對陣我們七八萬的兵力,究竟因何赢得這樣輕而易舉?”
這疑惑,誰人不有,隻又誰敢說?
雲歸頓了一頓,提醒道:“按照當年的說法,是應老将軍急功近利,錯估了敵軍勢力,以至于一腳踏進敵人圈套,緻使我軍慘敗。”
她說罷,還好心提醒元莨,“至今,應老将軍家小還在服刑。”
元莨唇角一滞,微微掀動嘴唇,“什……什麼?”
雲歸沖他一笑,目光轉回地圖,緩緩道:“應将軍戰場身亡,被扣上了指揮不當的帽子,其家眷也被下獄流放,這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都在傳其通敵叛國,年幼的我都多有聽聞,你竟然不知?”
元莨有點詫異,“這事……後梁關戰後,敵國不也元氣大傷了嗎?邊關有顧老将軍鎮守,少見戰亂?”
雲歸沉聲道:“旁的不知,我從小便聽長輩說,敵國乃塞外遊牧民族,其風彪悍,他們早就習慣了部落刀光劍影的吞并方式,況且其國頗崇武力,孩子自會跑時便放馬背上養着,男女都實力兇悍,可謂全民皆兵,你說……這樣的國家,可不可怕?”
雲歸挑起這茬并非心血來潮,當年應氏遭難,顧玉洪雖為真正受益者,卻也崇其風骨,此後數年對其妻小多有暗中照拂。
他死後,這照拂自然落在了雲歸頭上,不久前,她收到了流放地的線報,說應老夫人積勞成疾,不治身亡。
後梁關慘敗與雲崖父女的暴斃時間高度重疊,雲歸怎能放棄這樣查出真相的機會。
元莨被說的徹底沉默了,半晌後,他道:“可是後梁關戰事過去那麼久,提他幹什麼?”
雲歸随口道:“我乃軍将之後,翻閱這事并不意外。”
“你承認啦?”元莨聲音提高八度。
“什麼?”
“承認你的身份了!我們之間并沒有那麼大的鴻溝。”
雲歸翻白眼給他,“說了半天,你就想到這個?”
言書正好将吃的端上來,雲歸作罷,“好了,這些隻是閑暇時的随口閑聊,你也别放在心上。”
元莨擡頭看她一眼,情緒頗有起伏的說:“我知道,你是想要說,為高位者,當以正義為先?以事實為量?”
雲歸笑到:“不是,我是想告訴你,這菜……味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