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錄事言之鑿鑿,之前那幾樁案子的受害者身上,确實留下了利刃的貫穿傷。
隻是……
這些案子發生在江南不同地區,且死的人身份敏感。
每一個受害者身上都插着這樣一把匕首,那麼……兇手究竟有多少兇器?
道州類似案件破的迅速,也是因為兇器留在現場,依據兇器,再加上排查人口,很快便鎖定了兇手。
審查後,便是認罪伏法,這其中可有貓膩?
雲歸肚子裡的話又開始躁動,像一團發酵長久的面團,疑慮無限壯大。
元莨的袖子突然被她扯住了,雲歸用口型提醒他,“賴”
這一次,元莨缺用胸有成竹的眼神看她,輕輕點了點頭。
“……”
他心中有數便好,雲歸低頭,深吸一口氣,将肚子發酵的擔憂強按下去。
耳邊傳來尹司馬的聲音,“難不成是江南道的駐軍?”
見衆人沉默,他聲如洪鐘,義憤填膺道:“可惡這賊人,見色起意,專挑手無縛雞之力的妙齡女子動手,吃着朝廷俸祿,不幹人事,當真可惡!”
駐軍?這一州駐軍該歸長史管轄,然其并不在現場。
聽至此,雲歸便想走了,他着急忙慌趕來,是想提醒元莨,賴員外這人在江南勢大,根據她掌握的情報,賴員外與各州官府關系都很不錯,她怕元莨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激言冒進,吃虧。
元莨拉住她,不讓走。
雲歸一言不發,沉默地往元莨身後躲了躲,元莨見此,嘴角擒起一抹讓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可雲歸分明感覺到不同于外面秋日豔陽的暖,而是氤氲氛圍帶了絲涼意。
“那尹司馬的意思是,這案子可以直接上報,也能算是結了?”
“這……”尹司馬踟蹰了,并不确定道:“要不……等那犯人簽字畫押後,再上報刑部,您看……”
元莨一個眼神掃過,吓得他趕忙噤聲。
堂内氣氛明顯凝滞,在元莨沒說話之前,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房錄事臉上的不屑已經僵硬,似乎下一刻就會繃不住,尚不熟悉這官場的推诿。
元莨略微斂了眼鋒,往後退了幾步坐在那把太師椅上,似在等待什麼。
這群人裡,雲歸是最先失去耐心的,她也不打招呼,同來時一樣,去也無蹤。
房錄事是全程跟過這幾樁案子的人,自然不會察覺不到這其中的非比尋常,留下兇器這麼拙劣的作案手段,無疑是想将線索引到預定之人身上,亦或是,栽贓。
元莨初來乍到,又是第一次獨立公幹,要的是真材實料,也斷不會被這些假象蒙蔽過去。
可惜蘇南此前遭災,姑蘇城中掌權者大多不在場。
然而下一刻,梅晚喬急促的聲音倒打破了這滿室的寂靜。
一路上,他已經聽罷來龍去脈,此刻面對元莨這尊大佛依然面不改色,“大人!下官來晚了,萬望恕罪。”
元莨在金陵公開的身份,在姑蘇又豈能瞞住,此前大家不明面道出隻是配合他演戲罷了。
“梅大人深入蘇南築堤修路,我怎會怪罪。”元莨也有心理準備,左不過沒料到這梅晚喬如此直截了當。
“大……大人……既然梅大人回來了,那下官就再陳述一下案情。”尹司馬恨不能将這燙手山芋趕快扔出去。
“嗯。”元莨輕點頭道。
陳述間,尹司馬數次嗆着自己,直至整案陳述完全擡頭,才發現全場無一人詳聽,尤其那一臉淡然的元莨,嘴上似乎還噙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嘲弄。
房錄事徑直起身,耐心耗盡,轉身就往牢房裡走。
尹司馬徹底蒙了,隻覺胸口發緊,他又哪裡做錯了?隻不過臨時替代刺史的小官,怎的就能惹這些人一個比一個煩?
“梅大人,你看如何?”元莨那股莫測高深的氣息又回來了,陰陽怪氣的點着梅晚喬。
梅晚喬急于趕路,剛坐下歇腳,騰騰地疲正往腦門上沖。
“蘇州與和州,距離可不算近,一個兇手,在這兩地往返作案?”
年紀輕輕能做到刺史位置,梅晚喬是有兩把刷子,很快便抓住重點。
元莨牽唇,等着梅晚喬繼續往下說。
“再者,兇手作案,殺一人就落一把兇器?若說是連環殺人案,這一點,也太奇怪。”
尹司馬一驚,他怎沒想到?聽罷隻覺得手腳都快不聽使喚。
“所以……”元莨的聲音冷冽的擠出喉嚨,“牢裡那個不一定真是兇手,或者說,兇手,不隻一個。”
一石激起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