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低了聲音，可在這隻有骸骨碰撞作響的殿内，十分清晰。

她聽見另兩處的動靜漸漸小了，最後歸于平靜。

也是這份平靜，讓她聽見了别的聲音。

腳步聲，極細的腳步聲中，夾雜着木頭杵地的聲音。

沈姜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王氏女。

上次在小院中見到，王氏女并沒下過地，可身旁是有一根拐杖的。

她來了。

就在他們三個剛剛進來不久。

并且已經打開了通道，一層一層地往下找，已經快到最後一層了。

似乎為了響應沈姜的猜測，第七層樓梯的門，被緩緩打開。

重重疊疊的骨頭遮擋了沈姜的視線，她這會兒在牆邊，手臂緊挨着冰冷的牆，心中一陣陣發寒。

她一面放輕呼吸，一面死死握住匕首，腦海中在演練如果被發現了，要怎麼攻擊才能給自己奪得一絲逃跑的機會——當場殺了王氏女這種事她想都不敢想。

别說王氏女這會兒尚未顯露出本領，光是天花闆上那密密麻麻的鬼，就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她殺了王氏女。

腳步聲緩緩而下，沈姜能想象到一個佝偻老婦艱難下樓的模樣。

如果放在平時，她大概是要上去扶一把的，而現在，她隻是又放輕了幾分呼吸。

她身前一具較為完整的白骨似乎感受到了這份不安，搭在她腦袋上的手動了動，幅度極小，似在安撫。

雖然并沒起到安撫的效果，這詭異的一幕反而讓沈姜更緊張了。可對方怎麼也是好心，沈姜想了想，沖它露出一個感謝的笑容。

白骨很是開心，礙着王氏女在附近，不敢發出什麼動靜，隻是揚起了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

更吓人了。

沈姜忍住打顫的沖動，凝神聽着動靜。

王氏女時走時停，偶或傳來骨頭滾動的聲音，應該是在翻找。

沈姜三人的氣息似乎被骷髅所掩蓋，王氏女并未察覺。她略略翻找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一時，連空氣都變得寂靜。

可以肯定的是，王氏女并沒離開，卻不知她在做什麼。

是站在原地試圖找到生人氣息，還是站在哪堆藏了人的骷髅前面，面帶微笑，靜靜等着裡面的人動作。

沈姜一動也不敢動，腦子轉得飛快。

王氏女如果要和他們耗着，他們隻能拼死一搏。

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在這不算大的殿堂中竟産生了回音。

巨響過後，腳步聲再次響起，卻是循着樓梯往上。

待到腳步聲完全消失後，沈姜仍未動彈。

她不确定這是不是對方的陷阱，保險起見，再等等比較好。

可她身上的骷髅卻如退潮一般散開，隻餘下安慰她的那個爬了起來，站在旁邊伸出手，似乎想要扶她起來。

殿内的燭光不知何時亮起，沈姜坐起身，視線正好落在神像上。

神像心口處炸開一個大窟窿，幾乎占據了半個身體。

想是王氏女尋他們不得，以此洩憤。

“那個任務，你們都接到了吧？”姚政軒問。

沈姜點頭，周宇也說了是。

任巍和他是同隊，兩人任務共享，一早便發了消息來詢問情況。

不過因為早些時候通訊明顯出了問題，周宇一時無法判定手機那邊的是人是鬼，也就沒回消息。

姚政軒盯着神像上的窟窿看了會兒，轉過頭對兩人道：“危險應該暫時已經解除了，我們先回去。”

他這話一半是對他們說的，另一半，是對沈姜身後的骷髅說的。

這具骷髅缺了根腿骨，這會兒有些站不穩，一隻手卻搭在沈姜胳膊上，說不清楚是誰扶着誰。

這些骷髅的控制權暫時在扶轶大神那，但很顯然，扶轶并不是王氏女的對手，誰也不知道它們會不會倒戈，還是小心為上。

沈姜聽出姚政軒話裡有話，想了想，輕輕拍了拍骷髅的手：“我要走了。”

骷髅聞言，依依不舍地将手放下，空洞的眼眶中竟無端端讓人看出幾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