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紹微微松了口氣:“裡面請。”
他率先走進去,屋内已不是一開始的515号房,而是沈姜歸還瓷瓶的宅子。
江紹請三人坐在交椅上,自己去後面端了茶水和花糕,而後坐在左邊的太師椅上,緩緩飲了一口茶,方道:“十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暴雨天氣。那一場的神龛供奉,才到第三天。臨近午夜十二點,隻剩3枚銅錢,卻還有7個人。
“他們為了這三枚銅錢厮殺,正當血沫橫飛之時,竟聽到了汽車喇叭的聲音。
“衆人一愣,連帶着看熱鬧的,争先恐後往門口趕去。
“她撐着傘走到門後,笑道:想要離開的,可以上車了。
“其他人還在猶豫時,沒有銅錢且傷得最重那個毅然上了車。透過車窗,他們看見他在裡面盡情吃喝,都有些動搖。
“整整三天,他們沒有吃過一粒米。雨水詭異,他們也不敢喝。沒多久,大家都受不了食物的誘惑,紛紛上了車。
“隻有真正餓過的人,才知道食物是多麼美味。我至今還記得當時的冬瓜排骨湯、香煎五花肉、青椒肉絲、芙蓉蝦滑煲以及各式各樣的糕點。”江紹說着,拿起一塊粉色的花糕,有些慚愧:“我嘗試過許多次,都做不出當時的味道。”
“後來,酒店裡幸存的人都上了車,大巴啟動。我忽然想起,她還沒上車,連忙提醒司機。司機卻不言語。
“我打開窗往後看,見她獨身一人進了酒店,背後的大雨中,湧出許多黑色小鬼,跟着她進去。
“我當時慌急了,那麼年輕的一個小姑娘,怎麼應對得了環伺的厲鬼。當時滿腦子都是要救她,猜測她是不是要犧牲自己,換我們一車人的平安。如果是這樣,那我願意換她活着。
“我不顧一切地跳下了車,跑回酒店。可剛到門口,一道猛烈的白光襲來。等白光消失,我站在酒店大堂,手上多了一條珠鍊。腦海裡有個聲音告訴我,這地方已經被封印,隻要我扯斷珠鍊,就會臨時打開一道口子,供我逃離,外面有人接應,會送我安全回家。”江紹低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朱砂串,細細的撫摸着。
盡管這珠串早已失笑,他仍然不舍得丢棄。
“我當時想的,是要找到她,和她、或者送她回去。
“可找了許久,也沒找到她。期間,我看着一群群的人進來,為了銅錢、食物厮殺。有時他們會全都被厲鬼所殺,有時會有一些逃離。當人都死盡或者逃離後,整個酒店會陷入一片黑暗。這是最痛苦的時候,在黑暗中的每一分每一刻,我都在承受鑽心噬骨之痛。
“一開始,我也去找過他們,漸漸了解,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人,是“玩家”,可每次都會被酒店裡的鬼發現,好幾次差點被鬼所殺,後來就學會了躲。
“但我的存在,還是被另外一個‘人’發現了。”江紹笑了笑,“這個人的身份,我不能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當時他找到我,與我立下一個約定,我此生此世都要留在這裡,活着的時候,他能保證我不被任何的鬼怪所傷。但死後,要自願将骨肉靈魂獻祭于他。
“我答應了。借着他的庇佑,我開始大膽自然地去和那些玩家交談,想方設法找到救她的辦法。後來,我漸漸明白,她不在這裡面。
“她或許是玩家,或許是背後的工作人員。總之,當初完成封印後,就離開了。
“但她能回來,我知道,隻要她想,一定能回來。
“所以我開始修行,吞噬了骨瓷瓶原本的主人,繼承并調整了他的任務......功夫不負有心人,你們能幫我向她遞一句話,請她來見見我嗎?”
江紹看向虞亭,眸中滿是期許。
他看得出,這人與她之間的關系不同凡響。
沈姜在确定江紹準備的這些東西沒問題後,安靜喝茶吃餅。
這事輪不到她開口。
虞亭看着江紹,在一字一句琢磨着他的話。
江紹滿臉真誠,還帶着幾分緊張:“我隻是想再見她一面,再、再看一看她,向她說一聲謝謝,可以嗎?”
虞亭看了一眼盤子裡各式的糕點。
桃花、桂花、梅花、海棠、梨花、蓮子、紅棗、玉蘭、杏花、玫瑰、龍井、茉莉共十二種。
陳韻柔也時常會帶些零食小吃給他,但十三年前,的确有一次,帶了這十二種糕點,一樣不差。
“然後呢?”虞亭問。
江紹一頓,沒理解他的意思。
“見了以後呢?”虞亭問道,江紹有些茫然:“不知道......”
這麼多年來,他唯一的心願,就是再見那女孩一面,與她說上哪怕一句話。
可是見到後有什麼打算,他從沒想過。
虞亭現在問,他也答不出。
他不知道見面後自己要做什麼。
他是不能離開這個副本的,在這裡繼續待下去,沒半點意思,可也不至于就這麼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