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救回來以後,李助理還要負責聯系幾位被詐騙到東南亞的受害者的家屬來接,或是提供路費讓他們自行回去。安頓工作以及種種後續處理,看着複雜,實際也并不簡單,把李助理忙得焦頭爛額。好在黃蕪願意幫忙。李助理本想讓她先好好休息一會,正巧在四季如春的杏棋市好好玩一玩,但李助理一人在外地無人幫忙,黃蕪也看不下去,便也多多少少幫着。三天過去,所有人員安頓完畢,工作交接完成,李、黃二人馬上坐飛機飛回雅博市。“哎,終于能回去了。”頭等艙窗外,天黑漆漆的,飛機遇到氣流正在颠簸,黃蕪沒事人一樣,借着微弱的燈光看着外邊,她轉頭看了眼李寒,笑道:“我就知道你也還沒睡。”她壓着聲音說道。“真是辛苦你了。”李寒笑着回道,“回去之後,你可以多休息一會了。”“我也想啊——”黃蕪長長歎了口氣,“不過,依我看,我可能沒辦法休息了。”“...那個姓何的,到底是有多棘手?”“隻能說,如果我們不趕緊抓着那個人…”黃蕪又看向窗外,飛機還在轉,乘務組解釋飛機颠簸的廣播聲和飛機轟鳴的聲音在悶悶的薄夜中充當着背景。黃蕪頓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可能會有很多中國人,因為那個人喪命。”“那看來,不能耽擱了。”李助理緩緩合上眼,“就是可惜你。”“你看,大家的青春壯年都用來賺錢…”黃蕪笑着說道,“蘭蘭給我發的工資可不少,怎麼不算賺了大錢呢?而且我還救了很多人,多牛逼啊。所以我覺得,我比任何一個人都過得好。就是東南亞那邊,剛過去的時候,飯菜和廁所,還不如我們雅博一中。”一覺醒來,兩人落地雅博市。淩晨,天還未亮,兩人星夜回到宿舍,草草睡了兩三個小時,便起來去上班了。蘭組長本來安排黃蕪先休假一天,但黃蕪覺得時間緊任務重,便自行調休,等工作彙報完之後再休假。早上七點多,将近八點,李、黃二人帶着淡淡的黑眼圈和半死不活的眼神來到單位。青春熱血和掃黑激情固然可以調動人的主觀能動性,但在睡眠不足的摧殘下略顯無力。一到單位,李助理便接到消息:蘭組長大概在早上十點就能到雅博市。這個消息有點突然,但李助理并不十分意外,在蘭組長調走的時候,李助理就知道,她不久後就能找到辦法回來,現在看來,她果然是夠了解自己的上司。那也好,黃蕪早點交完差早點回去歇着。“我帶你去見見陳委員和王律師吧,還有呂銘欣。”李助理一面走着,一面說道,“蘭組長說,中秋節,我倆要和她們三個一起去組長家裡吃完飯,提早帶你認識一下,免得到時候太尴尬。”“現在離中秋也沒幾天了吧…剛認識沒幾天不是一樣尴尬嗎我說…”“那也比人臉都對不上好吧…”“那個呂銘欣,真的是我想的那個呂銘欣嗎?”黃蕪問道,“就那女明星。”“是,你沒聽錯,是她本尊。”“不是…咱不是掃黑除惡反腐敗嗎?為什麼女明星也要參與這種活動啊!”說着,黃蕪掏出筆記本,“不過正好,我有個朋友是她粉絲,我正好幫她要個簽名。”“...不是,你不是在東南亞待幾年了嗎,怎麼還能和國内的朋友聯系啊!?而且你怎麼能一邊卧底一邊看内娛啊?!”“哎呀,當卧底也要娛樂活動嘛…”兩人就這麼邊說邊走到了辦公室門口。如往常一般,李助理打開辦公室大門,結果一打開就被吓了一跳。明明屋子裡的是三個會運動會呼吸的活人,整個封閉空間内卻充斥着一股經過千年風霜的死人氣息——呂、陳、王三人,一個趴在桌子上,一把癱在沙發上,一個躺在椅子上,三人各有各的死感。李助理還沒反應過來,黃蕪便在旁邊提醒道:“...她們是不是調休來着,這周要上六天班。”“不止…”李助理補充道,“...上周天她們還加班了,所以,她們要連上七天班…”“那這比鬼重的怨氣,也說得過去…”黃蕪站在李助理背後小聲道。“...李助理!李助理啊!”看見李助理推門進來,沙發上的陳委員哀嚎着翻了個身,掙紮着把手往李助理那抻,“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幾天,我們經曆了什麼啊!”“我再也不想算數學了。”王律師靠在椅子上,苦笑着,“還好啊,還好當年學了法…”“真的,我們都要被逼瘋了。”呂銘欣一邊捂着臉一邊笑,“李助理,這一切都太搞笑了,你不知道這幾天,我們經曆了多精彩的故事。”“...那個賬,真的有那麼難算嗎。”李助理問道,“我不是叫了幾個會計過去幫忙嗎?”“難算是一回事,我們好歹是算出來了,對吧。”呂銘欣越說越崩潰,說一半忍不住失聲苦笑,笑得像哭一樣,“...我們算出來,周延的帳是對得上的,沒被動過手腳。”“...什麼?”李助理皺起眉,“難道我們的判斷是錯的?”“我們重新核對過,确實是對得上的。”呂銘欣崩潰道,“我們被周延耍了。”“...我看看。”李助理走進辦公室,拿起桌上的賬單,理了一下順序後就開始看。黃蕪就默默跟在她後面。呂陳王三人看到陌生人跟着李助理進來,三條垂死掙紮的魚面面相觑,短時間内進行了豐富的眼神交流。這是誰?不知道啊。李助理帶進來的嗎?應該是吧,不然也不會這麼自然地就進來了。是來交接工作的嗎?她也沒穿工作制服啊。是公務員嗎?閑雜人等這時候也進不來吧…“...不對,這賬有問題…”李助理推了下眼鏡,擡起頭來看那三人。“什麼問題?”呂銘欣問道。“不是你們算的問題,是這個賬單本身好像就不太對。”李助理歪着頭,又反複看了幾遍,“不過我也不太了解這個,就是看着,一眼過去好像是有點問題的…等蘭組長回來了,我讓她托人幫忙看看。”“蘭蘭要回來了?”陳委員垂死病中驚坐起,一下子就坐起來了,王律師在一旁誇道:“蘭大夫妙手回春啊,我們陳委員搜地一下就起來了。”“對,大概午飯時間就能到。”“她這麼快就能回來了?”呂銘欣疑惑道,“那當初把她叫過去那事,到底是…”“這個,她也沒跟我說…”李助理歎了口氣,“但那個蘇局長意外去世,事有蹊跷,所以才要讓蘭組長那幾個人去複命、調查,調查結果如何,蘭組長也沒說…”中午,蘭蕙林從車上下來,也是帶着比鬼重的怨氣,走向辦公室。調休就是這樣的,管你是陳委員這樣的基層,還是蘭組長李助理這種高層,都要被調休狠狠折磨,也算是盡可能的人人平等。一推開辦公室的門,蘭組長本以為那幾位年輕人也正在痛苦掙紮着,為了三天假期奮鬥。沒成想,一拉開門,辦公室内震天響的聊天聲和笑聲像潘多拉放魔盒一樣被釋放出來,給身經百戰的蘭組長吓得一哆嗦。“哎喲,你們這是…”蘭組長趕緊走了進來,拉上門,随手把包放在了桌子上,随後把短發撩到耳後。幾人見蘭組長來了,像自習課大聊特聊時班主任突然走進班級發出咳嗽,迅速閉了嘴。這就是所謂青春不滅的痕迹。“...我又不是班主任,你們這麼緊張幹什麼。”蘭組長笑道。“不知道,就是有一種條件反射…”話說回來,原來,李助理在交代完事情後,便把黃蕪介紹給了呂陳王三人。三個人面面相觑,尋思着,這是拯救被困東南亞苦難人民的英雄啊,應當敬佩。但黃蕪本人和李助理一樣大,跟三人比沒差幾歲,又剛從東南亞回來,結束壓抑的卧底生活。一個愛說話的人在愛說話的年紀碰上話匣子打開的契機,黃蕪也是沒有架子,和呂陳王三人火熱開聊,一路從工作聊到同事再聊到八卦,現在正說到黃蕪剛到東南亞時是如何在廁所藏手機的。“不錯啊,我還怕你們幾個不熟,一起工作會很尴尬呢。”蘭組長坐了下來,手搭在膝蓋上,“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啊。好吧,那現在也聊夠久了吧?我們來說點正事。黃蕪,那個邪教的,你查得怎麼樣了?”“那個人實在是不好查…她行蹤不定,而且從來不露面,别說我了,我們那邊的總管理人都沒見過她,連全名都不知道,隻知道姓何,是個女人。她現在還是隔三差五會回東南亞那邊視察工作,不過在對岸的活動貌似基本轉移到了雅博市,而且在雅博市的活動已經有了一段時間,業務包括但不限于傳播邪教、洗錢以及詐騙。那女人借着邪教,往東南亞輸送了很多人,那些人有的是她的信徒,有的是信徒的親戚朋友。”“...雅博市真是給我一個有一個驚喜啊。”蘭組長扶着額頭,“這麼大的産業,就這麼轉移進來了,一點動靜都沒有,真是無聲搬家啊,得要多少人配合才能達到這種效果?黃蕪,關于她的那些産業,你有沒有更具體的信息?”“...我隻是知道,她貌似已經取得了合法資質,目前依靠企業幫忙洗錢。但具體是什麼企業,我也不是很清楚…當然了,公司法人不可能是她本尊。其他的,實在是不清楚了。她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個人信息在那邊也基本不外洩,也有人說,那邊知道她底細的,都到地下去了。不過關于她本人,好像是有一些傳聞,其中有一些可能有點參考價值吧,有一些比較離譜。有說她是精神病的;有說她留了一手很長很尖的指甲愛用指甲撓人的;還有保潔說她是長頭發,頭發大概到胯,因為掉發很多;還有說她愛穿一身飽和度很高特别鮮豔的衣服,往那一站跟個紅綠燈一樣的…但是真是假也不好說。”“...好吧。沒事,你能到那個位置,打探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這幾年,辛苦你了,黃蕪同志。”蘭組長笑着拍了拍黃蕪,說着,從包裡掏出一張卡,“裡邊有十萬塊,從今天下午到中秋假期結束,好好放個假吧。”此言一出,呂陳王三人不約而同瞪大雙眼面面相觑。什麼?多少錢?十萬?三人的表情不約而同,極其複雜。李助理見狀,忙解釋道:“放心吧,蘭組長是真的清正廉潔,她隻是家财萬貫,覺得生活太平靜了,才來當這個公務員…”“...不是,組長,什麼家庭能随随便便掏出十萬塊啊?!”呂銘欣有點崩潰了,十萬,她幾個月不吃不喝日夜巡演才能賺到。“王律師,我們兩個這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看看就好,我們兩個去東南亞活不過一個禮拜。”“對了,蘭組長,這是周延當年那個案子的賬單,我看了覺得,這個賬單有點問題。”說着,李助理把賬單遞給蘭組長。“好,那我去找個人幫忙看一下。”蘭組長接過賬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