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的羞惱永遠都是他們的興奮劑,讓他們欲罷不能。
敵軍好似打定主意不敢有人來取走戰利品,懸挂的首部周圍的設防簡單得可憐。戚柏舟一人單槍匹馬,憑借自身的武藝與蠻力,硬是爬上城牆,帶走了闊别已久的兄長。
這一刻,他終于卸下了氣,壓抑的情緒險些控制不住。他講兄長好好保護在懷裡,原路返回。
但敵人豈能讓他如願?他那如入無人之境的勇氣惹惱了敵軍,城牆之上迅速排上一列弓箭手,齊齊向正在逃亡的戚柏舟射去。
戚柏舟快速閃躲,奔勞奪走了他大部分氣力,現在的他算是卯着一股勁,一股把兄長帶走的執念,硬撐着。保護着兄長的胳膊不幸被箭矢射中,但這并沒有阻擋他離去的腳步。倒是戚柏舟自己開始怒了,眼見着那一間幾乎傷到兄長,他就恨不得手中一把弓箭,反手将這害人的東西還回去。
但還好隻是想想,螳臂擋不了車。
他邊躲邊離去,最終遠去。
後方并無追兵,敵軍隻是想看看他們惱羞成怒的憋屈樣,見目的達成,甚至連追的心思都沒有。
一個手下敗将的首部而已,丢了便丢了。勝利沖昏了敵軍的頭腦,讓他們現如今如此嚣張的人忘記了曾經被擊退到不敢還手的時候。
弱者,從來位卑言輕。
*
成功帶着兄長逃亡的戚柏舟幾乎要堅持不住,緊繃了太久的弦此刻終于要松弛起來。他的眼前逐漸發黑,最後踉跄着倒在地上,将近接觸地面的一刻,被一雙手托舉起來。
來人竟是虞言念。
忍了太久的委屈在見到值得托付的人的時候瞬間釋放,他撐着最後一口氣,喃喃道:“阿念你看,我把我的兄長找回來了。”他把遮得嚴嚴實實的動作撤開一些,讓人足以看見裡面的東西。
虞言念心裡替他苦澀,艱難地回答他:“你辛苦了。”
戚柏舟笑了,滿身的箭矢擦傷,手臂還綴着一根箭,血污染上他的面龐,那雙眼睛格外清澈:“不會辛苦的,兄長可以跟我回家了。”
虞言念無法說一些讓他開心的事情,從來沒有覺得什麼時候比現在更難辦。他聽見那個上一秒還歡天喜地的人下一秒聲音顫抖,遲來的悲痛從身體深處迸發,蔓延到全身,連帶着握着他的手臂都能感受到。
“阿念,我沒有哥哥了,我又是孤身一人了。”
他嗚嗚咽咽開始哭,聲音不大,但是壓抑得十分痛苦。他的父母離開的時候,自己還很小,有記憶力以來都是兄長帶着自己長大,哪怕後來入宮成了太子伴讀,也從來沒有讓兄弟二人覺得生分過。
在他心裡,長兄如父。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他好痛。
虞言念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接受親人的離世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堂課,無法逃脫。
他隻好就着半環抱的姿勢将他攬住,任他發洩情緒。那根像是插在手臂上的弓箭無人敢去動,他不懂醫術,不敢妄自拔箭,但是這支箭,分外刺眼,無一不在昭示着這一切的真實。
戚柏舟心裡的痛已經覆蓋了箭矢帶來的創傷,仿佛這塊鐵器刺破的不是手臂,而是紮在了他的心裡,留下了一個永遠無法抹平的坑洞,逐漸腐爛。
初春的氣候逐漸回升,但是朔方依舊寒冷入骨,戚柏舟記得,匆匆離京的時候曾瞥到過,河邊的柳樹上蜷縮的綠葉都伸展了不少,氣候要暖和許多。他倒在虞言念的身上,看見了天空之上飛過的鳥雀。
是大雁,在往京都的方向飛翔。
心中隻餘苦澀。
大雁方知往南飛,朔北的親人何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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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過了!”
這一下終于把劇情拍完,随硯逐漸松了口氣,心想努力了一天的缪亓則終于可以松快一下。
此下二人還維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動作,半天沒動。有小助理試圖過來攙扶起他們,又被随硯一個輕輕搖頭的動作勸回去。沒多久,那一方天地廖無幾人。
他知道缪亓則的情緒投入得太深,需要自己消化一下。
說起來自從兩人說開,他還沒有問過缪亓則為什麼對于演戲這件事這麼熟悉,畢竟上輩子兩人跟這一行當可是一點關系都沒有。但轉念一想,連自己都能夠适應地很好,放在缪亓則身上又未嘗不可,那也是個學習速度極快的人。思及此,随硯就沒有專門去問過這一問題了。
随硯輕輕拍着搭在自己身上的缪亓則的背,靜靜陪着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小拇指被人捏了一下,不用想,隻有一個人。
“緩好了?”他輕聲詢問。
缪亓則終于擡起頭,眼神紅紅地看向随硯,哭過的聲音沙啞異常:“嗯。”他又問:“累嗎?”
随硯搖搖頭。
缪亓則動了動有些僵的身體,慢慢站起身來,而後一把撈起了随硯,沒讓他費太大勁。
看着他發紅的眼眶,随硯逗弄的心思又起了。他悄悄看了眼周圍,見沒人注意他們,就擡手摸了摸缪亓則的眼下皮膚。
“别哭了,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