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視線相撞,時今衍最先别開目光,獨自去往了魚池旁喂魚。
沈筠娆見狀努力維持氛圍的牽起抹更為粲然的笑,朝着時溥文脆聲聲喊了句:“爺爺好。”
而後對着伍銳立喊聲:“伍爺爺。”
兩位老人家一瞧見沈筠娆都笑的高興,異口同聲應下:“哎。”
“坐。”
時溥文拍了拍自己身邊空着的椅子,沈筠娆聽話入座,而後滿含歉意的看向伍銳立,“對不起伍爺爺,我昨天沒來複診,讓您白白等我。”
“不怪你。”
伍銳立上一秒朝着沈筠娆和顔悅色的笑着,下一秒就中氣十足的朝着立于魚池旁的那抹落拓身形沒好氣的高喊:“時今衍,你給我過來!”
時家乃是京市有名的豪門世家,一代代傳下來的不僅是金錢,更是刻在骨子裡的教養。
時今衍雖同自家老爺子有些别扭,但總不好撂了别的長輩面子,更别提伍銳立于時家而言有救命之恩,時今衍對他是尊敬的。
饒是心裡再有氣,在伍銳立面前也收斂些。
他将手中那把魚食丢入魚池中後拍了拍手撣去魚食殘渣,這才行至伍銳立面前,喚了句:“爺。”
時今衍視線直直看着伍銳立,連偏頭看一眼時溥文的動作都無,顯然也沒打算喊。
爺孫倆這樣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伍銳立不多摻和他們家事,隻管好自己的患者,“自己不知道心疼老婆的?為什麼昨天不帶她來複診?”
“伍爺爺,這是我——”
這事的确是沈筠娆誤會才導緻的,她想替時今衍解釋,伍銳立卻直接擡手止住她話,“筠娆啊,這事讓阿衍說。”
沈筠娆動了動唇,過意不去的看向時今衍,接受到他的眼神,這才噤了聲。
時今衍微掀眼睑,隻道:“以後不會了。”
伍銳立氣哼聲,“筠娆啊,他以後再敢這樣,你就離開他,我把我孫子介紹給你。他這臭脾氣還能娶到媳婦也是稀奇了。”
不待沈筠娆開口,時溥文便搶先拉住了沈筠娆細腕放置在桌上,朝着伍銳立吹胡子瞪眼的,“這是我孫媳婦,你可算了吧,快給她把把脈瞧一瞧,我瞧着她氣色沒上周好,是不是上學累着了。”
“面部氣色确實不行。”
提及專業上的事,伍銳立神情認真不少,“來,筠娆張嘴,我看看舌苔。”
經過熟悉的望聞問切流程,伍銳立有些發白的眉毛緩緩皺起,“你這又是失眠又是心情郁結的,再這麼下去,身體可跟不上學校課程安排。自從我幫你治療以來,你的身體一直都在好轉,隻有這次急轉直下。”
說最後那話時,他幽幽瞧向時今衍。
“啊。”沈筠娆自知這段時間的狀态不太好,但也沒想到會得到“急轉直下”這般嚴重的診斷,她心頭跟着一緊,面頰沾上憂色,“會影響我上學嗎?我月底還想跟着老師去校外參加實踐活動呢,該不會沒法出去吧?”
“想繼續上學就得聽醫生的話。”
伍銳立将手中握着的筆倒過來,筆末端叩着石桌,發出極具威懾力的輕響,聲音不怒自威,“你剛回學校上課,身體本來就沒适應學校的強度,還不早點睡覺養足精神怎麼行?我給你開個新藥方,回去喝一個星期再來看看情況。”
“今天早點回去睡覺,多補會兒覺。”
沈筠娆聽話的點頭,心裡卻着實犯愁。
闊别兩年的複學委實不易,沈筠娆為了能夠繼續上學竭盡全力,她不想好不容易回到學校卻又因身體狀況不得不離開。可心情與失眠又不受控,讓人心煩得很。
“你看看,又在那黯然神傷了。”
伍銳立當即戳破沈筠娆的心思,“筠娆啊,可不能再這樣了,情緒低迷很影響身體。”
沈筠娆忙不疊晃了晃腦袋,努力将那負面情緒晃走。
伍銳立不滿瞧向時今衍,“天天陪好她,看她不高興就想方設法給哄高興了!萬不能再耽誤她的學業。”
沈筠娆已休學兩年,時間達到校規的上限。
若是再因病休學,這事便有些棘手。
時今衍垂眸看向沈筠娆抿着下唇的無助模樣,擡手握住她大臂将她拉起。身形微微前側便擋住她小半身形,“知道了,别訓了,你越說她心越慌。”
“現在知道護着了?這一周幹嘛去了?”伍銳立是個說話直來直往的醫生,性格算不得溫和,脾氣暴起來就像個火藥桶。
眼瞧着這麼下去還不知道要被他唠叨到什麼時候,時今衍尋了個由頭便要走,“走了,帶她回去補覺了。”
“站住!”伍銳立沒這麼輕易讓他帶着沈筠娆離開,不過也并非教訓,而是關切,隻是話語兇了些,“你坐下來,我把把脈,瞧着你這面色也不行。”
“我身體好着,不用把脈。”
“坐下。”
沈筠娆見狀扯了扯時今衍衣擺,“讓伍爺爺給你看看吧。”
伍銳立沒好氣,“怎麼的,這麼大人了看個病還得老婆哄着?”
時今衍沉着張臉,沒太大反應的坐下,沈筠娆倒是被伍銳立那話說的有些面臊,默默垂下些腦袋借由發絲掩住羞赧面容。
“最近喝了不少酒吧。”
伍銳立一把脈便了然,橫眉豎眼的陰陽怪氣,“再這麼酗酒你這肝别想要了。”
伍銳立沒唬住當事人,反倒将沈筠娆吓得不輕,“啊,這麼嚴重嗎!那他要不要吃藥啊?”
時今衍哂笑,“他騙我呢,從小說到大,您也不換個招。”
伍銳立正兒八經穿着中醫服給患者看病時自不會這樣。
但時今衍自小便認識伍銳立,早習慣了他這種私下誇大其詞的恐吓招數。
“再喝飲料牙齒就沒了。”
“再玩電腦眼睛就壞了。”
“不好好學習腦子就鏽了。”
諸如此類之話不絕,時今衍年幼時還會被吓着,後來聽多了經曆多了發現根本沒事。
伍銳立話術被拆穿也不覺窘迫,自然道:“雖然沒那麼嚴重,但我說的是真的,喝酒要有度,不能像你這麼喝。”
他眼神幽幽看向一旁的沈筠娆,一如剛剛沈筠娆就診時看向時今衍的神情。沈筠娆頭皮發麻般驟緊,不用伍銳立多說便忙不疊搶先乖順道:“我知道的,一定多看着他,不讓他喝酒。”
伍銳立被沈筠娆不經事的慫怯小白兔樣逗樂。
一旁的時溥文也笑了聲,給予了沈筠娆一枚安心的眼神。
氛圍重新變得融洽。
伍銳立細細把着時今衍的脈,似是發覺什麼好笑事,閑閑瞧他,陰陽怪氣道:“喲,時大少爺這段時間心情也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