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綏清冷的面容上浮現出了點兒淡淡的笑意:“不了,我現下不是很餓,姑娘用吧。”
姜稚魚“哦”了一聲,看着滿桌的佳肴糕點沒再繼續用食,反倒有些失神。
糕點做得玲珑可愛,是小動物樣式的,有的中間還點綴了椰絲做成了三瓣嘴。
亓官綏問她:“怎麼,不合口胃嗎?”
“啊?不是的,”姜稚魚趕緊搖了搖頭,“就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既好看又好吃的東西。”
在撫水,她吃得最多的是一種指甲蓋大小的藥丸,吃一枚三四天都不會感到餓。
隻是那味道不算好,略微有點苦,隻有桃子成熟的那段時間,她才能改善一下夥食,以至于讓她覺得,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莫過于桃子了。
後來聽宿姜說,那種藥丸叫辟谷丹,隻是現在很少有人吃了,或許是因為味道不好,他們不想吃吧,姜稚魚低着頭,心裡默默想着。
亓官綏眼簾低垂,視線在姜稚魚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嗓音淡淡地:“來日方長,總能慢慢見識到的。”
“呐,其實我之前一直以為你們這些靈力高的修士都不用吃飯的,”姜稚魚頓了頓,嘴巴邊上擠壓出一個可愛的梨渦,“就是靠吸收天地精華的那種。”
桌子上放了一本遊記雜談,似乎被翻過,亓官綏拿過來,淡淡笑了一聲:“你是聽誰說的?”
他很少這般笑,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持着一張冷清疏離的臉,此刻,含了點愉悅,便像雪夜月色搖落而下的碎玉白珠。
“話本子裡都是那麼寫的,說是叫辟谷……”姜稚魚耳根子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時候曾偷跑出去過一回,還遇到了一個小少年,她看他獨自一人,衣衫褴褛還餓着肚子,實在可憐,就領他到院門前,給他摘了好幾個桃子。
沒過幾天,那個小少年又上門來了,而且還從門縫裡遞給她一本書,說是給人幫忙攤主送的,他就當做謝禮送給了她。
隻不過後來被缪靈前輩得知此事,設了結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也沒法偷跑出去,那本書也被她翻得稀爛。
亓官綏手指在書皮上點了兩下:“所謂話本子,總是要帶有一點玄幻色彩,真真假假,不足以為信。”
“也是。”姜稚魚小心翼翼地将一塊兔子形狀的綠豆糕捧在手心裡,生怕碰壞了,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才送到嘴邊,小口小口抿着。
她吃掉了小兔子的耳朵,偏了偏頭,慢騰騰地問道:“那個,你是叫亓官嗎?”
“姑娘為何會這麼問?”亓官綏微微一愣。
他的眉骨生得極好,落日的餘晖撒在他顫動的眼睫上,顯得柔軟而韌長。
姜稚魚睜着一雙眼:“因為我聽他們都‘亓官道友、亓官道友’的叫你。”
“并不是,”亓官綏望向窗外,殘存的霞光在他清冷的輪廓上暈染鋪開,幹淨清透得仿佛雪中玉樹,“我姓亓官,單名一個綏字,你也可以叫我時綏,這是我的表字。”
“既有了名,那為何還要另起一個字呢?這樣豈不是很麻煩?”姜稚魚不明白,她藏不住事,有什麼疑問也都直接表現在了臉上。
聽她這麼問,亓官綏解釋道:“因為及冠之後,隻有長輩或極為親近的人才能直呼其名,否則這種行為是非常失禮的。”
如他這般的宗門子弟,雖說尚未及冠但其實也早早就被其宗門長輩拟了字。
“原來是這樣。”姜稚魚點了點頭,似有所悟。
等她吃完綠豆糕,亓官綏順手給她遞了錦帕。
姜稚魚接過來一邊擦手,一邊用圓溜溜的杏眼瞧他:“哦,對了,我叫姜稚魚,你也可以喚我阿魚的。”
其實亓官綏一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但見她一臉期待的表情,還是輕輕道了一句:“嗯,阿魚姑娘。”
姜稚魚笑了一下,琉璃般的杏瞳顯得格外明淨純粹。
她隻有姓和名,缪靈前輩也總是喚她‘阿魚阿魚的’,還從來沒有人給她取過字。
等擦完手,姜稚魚捏着帕子試探性地問道:“時、時綏,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亓官綏翻開書頁,輕一點頭:“可以。”
姜稚魚輕聲問道:“你和蘇道友很熟悉嗎?”
亓官綏視線掃過幾行字,停了下來:“見過幾次,并不相熟,隻是此行目的一緻。”
見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亓官綏問道:“還有要問的嗎?”
“有,就是我之前曾無意聞到過蘇道友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
姜稚魚拿手指戳了戳帕子上繡的翠竹,指尖忽地停滞不動,開口道:“好像是一股冷冽的梅花香,我挺喜歡那個味道的,所以、所以就想知道蘇道友——”
她抿了一下唇,還是說出了口:“用的是什麼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