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燭火葳蕤,暖香四溢。
女子坐在銅鏡前,面容恬靜地擺弄着手裡的繡品,她嘴裡哼着歌,不知想到什麼,眼底盡是羞怯的笑意。
燕涼努力分辨她口中的字音。
“連就連……定百年……”
“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
“相戀隻盼長相守……”
是那首《連就連》。
所以這人是林驚月?
燕涼以一種冷漠的态度審視。
帝王尚在皇子時,隔了七八年才終于遇見了年少意動之人。但彼時心境大不一樣,各兄弟都在争奪上面那個位置,群狼環伺,妻妾都是争權奪利的手段。
林驚月那時性子單純,被花言巧語沖昏了頭,一頂小轎擡入了皇子府,還滿心地期待着與心上人日後的生活。
連就連……祝願比翼雙飛、白頭偕老的歌謠真是諷刺啊。
畫面停留在一個男人疼惜的表情上,他嘴角微張,還說着一些誇張的山盟海誓,但沒有任何情意到達眼底。
“人總是喜歡說謊嗎?”
耳邊的女聲空靈。
燕涼回頭,發現身後是一片完全與剛剛切割開來的黑暗,一個模樣乖巧的少女歪着頭看他。
“不止是他,還有他。”
她的話聽起來很奇怪,可燕涼聽懂了。
已知信息中顧天師養了一隻小妖,估計就是這位。
燕涼:“他騙了你什麼?”
少女的回答很遲鈍,一字一頓如同老舊的機械:“他答應我,等我會開口,就回來娶我。”
“可是他一直沒回來……”
“一直……一直沒回來……”
女孩的嗓音缥缈空靈,明明不帶絲毫情感,卻顯得詭異悲戚。
燕涼看向女孩的身後,那裡站着一個幾乎透明的人,相貌俊朗,皮膚蒼白,明明瞳孔無神空洞,卻有一種毫無緣由的專注感,沉默地注視着女孩。
而女孩對這一切沒有察覺,隻是固執地呓語。
“沒回來……”
“為什麼騙我……”
燕涼不置一詞,直到女孩像是突然回神,“是她他這樣,還是人類總是這樣?”
燕涼靜默了一會,“人類總是這樣。”
他們一生總是在作出約定,因為無法遵守約定,所以也面對着别人的失約。
“但是……”
“他一直在等你。”
燕涼說,“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換作是我的話,何止三年。我想他也一樣。”
“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女孩僵硬無神的眼眶落下淚來,她身後的男人也在哭,分不清誰的眼淚更多一些。
女孩在燕涼的面前緩緩消散,緊跟着畫面一轉,他回到了那老舊的廳堂中,捏了捏眉心,他一眼就看見了滾落在他腳邊的頭。
燕涼一陣惡寒,他稍動,一張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燕涼撿起來,紙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個小孩第一次拿筆,寫着——
【火鬼,畏懼至陽之血,需恰在子夜時,以血抹刀刺入其心髒,方可制服。】
燕涼逐字背下來,起身離開。
.
“燕涼,怎麼樣了!?”
青年的身影剛出現,一群人便七手八腳地圍上來,燕涼拿出紙條給他們看,解釋道:“我就是至陽之體,至陽之血應該是從我身上取。”
南薇:“可我們現在還沒找到火鬼,難道要一個一個試嗎?而且這上面說了是午夜……我們隻剩三個午夜,也就是說隻有三次試錯機會。”
“我們還有個線索人物沒見。”燕涼道,“你們昨晚誰有沒有察覺什麼異樣?”
男大學生舉手:“我!我感覺到了什麼!”
他繼續道:“我好像聽到有什麼人在唱歌,但是我睡的太熟了,沒聽太清,但有一種夢回高中課堂的感覺……唱的不會是什麼課文吧?反正我越聽越催眠……”
這種夢回高中的感覺太恐怖了!
作為現任高中生的燕涼,幾秒就反應過來,“唱的是《氓》?氓之蚩蚩,抱布貿絲?”
男大學生一捶手:“就是這個!”
南薇:“這也是一首描寫丈夫薄情的詩……可唱着歌的不是林驚月吧?我也聽過,不過無事發生,這歌唱的沒什麼意義啊。”
“一定有死亡觸發條件,隻是你們避過了。”
姜華庭道:“這唱歌的,多半是那位芳菲閣的憐衣吧。”
燕涼:“嗯,接下來我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