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後,格蘭芬多的同學們一直沒有從興奮的情緒中緩和過來,在休息室連開了好幾天的慶祝晚會,追問莉安的眼疾咒和幻身咒,以及哈利那個牛氣沖沖的飛來咒,他們的熱乎勁兒還沒過去,又一個驚喜即将來臨。
“我有幾句話要對你們大家說。”這天在變形學提高班快下課的時候,一臉嚴肅的麥格教授突然鄭重的通知了他們一個消息。
“聖誕舞會就要來臨了——這是三強争霸賽的一個傳統部分,也是我們與外國客人交往的一個大好機會,是這樣,舞會隻對四年級以上的學生開放——不過如果你們願意,可以邀請一位低年級學生——”
衆人發出陣陣驚呼和笑聲,但麥格教授沒有理會他們。
“要穿上你們的禮服長袍,”她繼續說道,“舞會将于聖誕節晚上八點在禮堂舉行,午夜十二點結束,聽着——”
麥格教授從容不迫的打量着所有同學。
“聖誕舞會無疑使我們有機會放松自己,”她以一種不以為然的口吻說,“但那并不意味着,我們會放松對霍格沃茨學生的行為要求,如果格蘭芬多的某個學生以任何方式給學校丢臉,我将感到十分痛心。”
下課鈴響了,莉安把書本塞進書包,正準備離開教室時,麥格教授提高嗓門,在一片噪聲中喊道,“普威特,請留一下,我要對你說幾句話。”
莉安茫然的看着她,麥格教授等全班同學都走光了,才說道,“普威特,勇士都有自己的伴侶。”
“什麼伴侶?”莉安詫異至極,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伴侶?!
麥格教授也懷疑的望着她,似乎認為她在開玩笑似的。
“你帶去參加聖誕舞會的伴侶呀,普威特,”她耐心的說,“你的舞伴。”
莉安覺得自己的内髒都緊縮成了一團。
“舞伴?”她黯然的說,“我不跳舞。”
“哦,你必須跳舞,”麥格教授不以為意的說,“我正要告訴你這一點,按傳統慣例,舞會是由勇士和他們的舞伴開舞的。”
莉安突然想到了那條漂亮的銀色禮裙,是小巴蒂優選,去麻瓜界給她買的,她腦海裡突然浮現出自己穿着裙子,被小巴蒂牽着在舞池裡旋轉,他把自己舉起來,就像十三年他舉起小時候的自己那樣,他的表情盡管深情款款,卻透露着漫不經心和輕率,就像他又想捉弄她,而非他真的喜歡她。
他喜歡的是可以像對待玩偶那樣随心所欲的擺弄她,并非真的愛她。
“我不跳舞。”她冷冰冰的說。
“這是傳統慣例,”麥格教授堅決的說,“你是霍格沃茨的勇士,作為學校的一位代表,你必須照大家期望的那樣去做,所以,你必須給自己找一個舞伴,普威特。”
“我不想跳舞。”莉安的表情繃緊了。
“你聽見我的話了,普威特!”麥格教授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
“我找不到舞伴。”莉安說。
“别給我開玩笑!”
“我說真的。”
“那你就去邀請穆迪教授。”麥格教授冷冷的開了個玩笑。
“我…”
“祝你好運。”麥格教授不再聽她的狡辯,高傲的甩甩袍子,離開了教室。
今年四年級以上的所有同學都要留下來,他們都對即将到來的舞會非常癡迷,男生們到處尋找心怡的女生,大膽邀請,而女生們在走廊裡吃吃笑着、竊竊私語每當有男生走過時就尖聲大笑,她們興奮的交換意見,談論聖誕節晚上穿什麼衣服。
事實上,麥格教授的話其實非常合理,有幾個德姆斯特朗的男生來邀請莉安,但她面無表情的拒絕了,碰壁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知難而退,但也不乏有些人越挫越勇,發誓要把格蘭芬多這朵冷冰冰的英格蘭玫瑰摘下來。
學期的最後一星期,學校裡一天比一天熱鬧、嘈雜,他們四處謠傳着關于聖誕舞會的消息,比如,鄧布利多從三把掃帚的羅斯默塔那裡買了八百桶香精蜂蜜酒,還預定了巫師樂隊——古怪姐妹。
這晚在休息室,莉安正在趕魔藥作業,斯内普故意留了一英寸的月長石論文,要他們在學期最後一節課之前上交。
羅恩正用他那副噼啪爆炸牌搭城堡,而赫敏咬着牙催促哈利研究金蛋的秘密。
“好了,赫敏,我可以休息到2月24日呢,”哈利說,“莉安你也沒打開金蛋吧?”
莉安搖了搖頭,她最近一直忙着為半年以後的N.E.W.Ts做準備,金蛋并不那麼重要,因為她知道,穆迪一定會幫她作弊的,畢竟作弊是三強争霸賽的傳統組成部分。
“但是解開那個謎可能要花好幾個星期!”赫敏說,“如果别人都知道下一個項目是什麼,你可就真的成為一個大傻瓜了!”
“别煩他了,赫敏。”羅恩說着,把最後兩張牌放到城堡頂上,轟隆一聲,整個城堡爆炸了,燒焦了他的眉毛。
“真好看,羅恩…跟你的禮袍倒是很般配。”
弗雷德和喬治在扶手椅上坐了下來,羅恩摸着眉毛,檢查自己被燒傷的程度。
“怎麼…你們這些家夥還沒有找到舞伴?”弗雷德諷刺的說。
“沒有。”羅恩說。
“我說,夥計,最好加快速度,不然好姑娘就被挑光了。”弗雷德說。
“那麼你和誰一起去呢?”羅恩說。
“安吉利娜。”弗雷德不假思索的回答,沒有一點兒不好意思。
“什麼?”羅恩吃驚的問,“你已經邀請她了?”
“問得好,”弗雷德轉過頭,朝休息室的那頭喊道,“喂,安吉利娜!”
安吉利娜正在爐火邊與朋友聊天,聽到喊聲,朝弗雷德望過來。
“怎麼啦?”她大聲問道。
“願意和我一起參加舞會嗎?”
安吉利娜用掂量的目光看了看弗雷德。
“好吧。”她說,然後又轉過臉繼續聊天,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微笑。
“成了,”弗雷德對羅恩眨了眨眼睛,“小菜一碟。”
“那你呢?”羅恩不甘心的看着喬治。
“唉,我本來不想這麼做的,我怕出了休息室就被人暗算,但是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
喬治像模像樣的歎息一聲,對着一直沒說話的莉安喊道,“莉安,跟我去舞會吧?”
莉安對他伸出一隻手,拇指和食指彎曲,擺出一個ok。
喬治也眨了眨眼,在羅恩和哈利瞠目結舌的目光中站起來,打了個哈欠,得意洋洋的說道,“我們還要去送一封信,弗雷德,快走…”
他們離去了,羅恩不再摸他的眉毛,而是隔着已成廢墟的還在冒煙的紙牌城堡望着哈利。
莉安看了這對難兄難弟一眼,沒有說話,收起羊皮紙,快步朝女生宿舍的樓梯走去。
霍格沃茨的師生不斷表現出想給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客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欲望,他們似乎決心在這個聖誕節展示出城堡的最佳風貌。
學校裡張燈結彩的布置起來,從未這樣漂亮的裝飾過,大理石樓梯的扶手上挂滿了永遠不化的冰柱,禮堂裡慣常擺放的那十二棵聖誕樹上裝飾着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從閃閃發亮的冬青果,到不停鳴叫的活的金色貓頭鷹,那些盔甲都被施了魔法,隻要一有人經過,它們就會演唱聖誕頌歌。
聽一隻空頭盔唱出“哦,來吧,你們這些虔誠的人”,真是特别滑稽,但是盔甲隻知道一半的歌詞,看門人費爾奇有好幾次不得不把皮皮鬼從盔甲裡拽出來,因為皮皮鬼躲在裡面,逢到盔甲唱不下去的地方,他就自己編一些歌詞填補進去,都是些非常粗野難聽的話。
弗雷德和喬治的金絲雀餅幹銷路很好,在剛放假的一兩天,動不動就有人忽然全身長出了羽毛,喬治告訴莉安,他和弗雷德正在研制另外一種新産品,慣常幫他們在莫麗面前背鍋的莉安決定以後再也不會接受他們遞過來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個烤土豆。
大雪紛紛飄落在城堡和場地上,布斯巴頓那輛淺藍色的馬車看上去像冬天裡一隻挂箱的大南瓜,旁邊那個灑了糖霜的姜餅小房子便是海格的小木屋,德姆斯特朗大船的船舷上結了一層冰,變得光滑透亮,帆索上也染了一層白霜。
廚房裡的家養小精靈忙得不亦樂乎,準備了多種口味的熱騰騰的炖菜和甜美的布丁,十分美味,這讓莉安動了學習家務魔法的心思,她決定畢業後就去跟莫麗取取經。
聖誕節的早晨,莉安睡眼惺忪的下床拆禮物,莫麗每年都寄來一個包裹,今年也不例外,裡面有一件銀色的套頭毛衣,上面是一條瑞典短鼻龍的圖案,旁邊還有個大大的字母R,包裹裡還有一大堆自制的碎肉餡餅。
穆迪送了她一個很像陀螺的袖珍窺鏡,她把窺鏡放在床頭上,陀螺尖端部分取得了平衡,很穩當的立在那裡,她高興的看着陀螺,看了好幾秒鐘,然後拿起比爾的包裹。
比爾送了一大盒子糖果,都是她愛吃的口味:比比多味豆、巧克力蛙、吹寶超級泡泡糖、滋滋蜜蜂糖,還有一張小卡片,他對不能陪她參加聖誕舞會感到難過,但是知道她的舞伴是喬治,又覺得放心許多。
拆到最後一個黑色的包裹時,莉安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小巴蒂的禮物,她應該直接把它扔進壁爐才對,但是她想了又想,最終歎了口氣,把它塞進了床底下,或許哪天她徹底把小巴蒂遺忘的時候,她就可以拆開它了。
就當是他感激自己收留了他的報酬,絕對沒有任何暧昧的可能,一絲都沒有,她不能再被他随手施舍的一點點漫不經心的喜歡打動了。
禮堂的午餐很豐盛,包括至少一百隻火雞和一大堆聖誕布丁,還有堆積如山的克裡比奇巫師小脆餅幹。
穆迪在教師席上,目光落在格蘭芬多長桌,看到莉安手上空空的,沒有任何裝飾,他的臉色又變得陰沉許多。
前幾天,他終于收到了她的回信,但那信裡的字句讓他從頭到腳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那封信十分簡短,隻有區區幾行而已:
我的意思是,請你不要再給我寫信了,我仔細想了一下,我也不會給你回信,任何回信…實際上這封信隻是想讓你停止這種行為,你真可憐。
這足以讓他意識到,她再也不想見到他了,再也不會給他留燈,普威特的祖宅不歡迎他,不屬于他。
她當初為什麼要救他呢?
但這不重要,因為她向來如此,她不屑給他任何解釋,他們的身份猶如天塹一般橫亘在他們的身體之間,而刺痛和愛撫,從來都是一起出現,就像毒液和解藥。
“你真可憐。”她仿佛在他腦中說話了,小巴蒂看着她冷漠的藍眼睛,不知這話從何而來。
然後,像往常一樣,沒有聲音了,這像是他從她那裡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的整個生命,他們共度的整個星期都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可憐。
可憐,就像一個古老的詛咒落在他身上,一旦施放就不能撤銷,沒有解咒,他能做的就隻有克服或忘記,它深深傷害他,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并給他留下終生的烙印,直到他下地獄時傷口還在流血——可憐,他很可憐。
這就是小巴蒂·克勞奇的一生:可憐。
她說得對,隻要看他一眼,所有人就會立刻明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