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羅恩嘟囔着說,“我隻是擔心他們不喜歡我。”
“赫敏很有主見,她父母不會幹涉她很多,”莉安一針見血的說,“格蘭傑夫婦想必也知道他們阻止不了女兒,所以你必須擺出一個姿态讓他們放心把女兒交給你,不然人家會覺得你很冷漠,羅恩,追女孩子的時候面子不重要。”
“我看面子挺重要的,”羅恩偷偷摸摸的瞄了瞄在廚房桌子上一本正經寫東西的珀西,做賊一樣的小聲說道,“你知道嗎?珀西戀愛了。”
“什麼?我不知道!”莉安懷疑的看了他一眼,“珀西今天被調回部長助理辦公室了,我看他肯定在努力工作,争取給金斯萊留個好印象,他一直都這麼努力。”
“才不是呢,”喬治和弗雷德放完了煙火,走過來加入了他們的對話,“珀西前天帶着一個女孩子來對角巷買東西了,是摩金夫人告訴我們的,昨天他們又來了,這次我和弗雷德偷偷觀察了一會兒,一看就知道他春心萌動,他五六年級那時候,經常這樣秘密約會…”
“噢,是佩内洛·克裡瓦特嗎?”莉安問,“那個拉文克勞的女級長,但我記得他們後來好像分手了呀。”
“的确不是她,我聽見珀西管她叫奧黛麗,”弗雷德說,“那女生穿的是魔法部的灰色袍子,看來是辦公室戀情。”
“那不也挺好,”莉安的表情柔和下來,“珀西22歲了,談個戀愛也沒什麼,很多魔法部雇員的另一半都是部裡的。”
“那多無趣呀,”喬治坐了下來,說道,“你看弗雷德,他就不一樣了,他搞定了安吉麗娜,要知道李一直想跟她約會,可安吉麗娜從來都不同意。”
“安吉麗娜?”小巴蒂突然想到他在霍格沃茨教書那一年的聖誕舞會,弗雷德和安吉麗娜奔放的舞蹈,他似笑非笑,“美好的校園戀愛。”
弗雷德沖他們抛了個媚眼,一副得意洋洋的派頭,“安吉麗娜現在在霍利黑德哈比隊做追球手,她還是那麼棒,不過莉安,安吉麗娜和我說,她真遺憾你沒有去打職業魁地奇,要知道這可是英國和愛爾蘭魁地奇聯盟的唯一一支全女性魁地奇球隊。”
“我就不去了,”莉安把手放在小巴蒂翹着的二郎腿上,“畢竟我是司長保镖呀,沒有我,他可怎麼辦呢?”
“可他又不是福吉那個蠢豬,”羅恩嘟囔着說,“這一批官員的戰鬥力都很強,畢竟大部分都是經曆過那場戰争才提拔上來的。”
“唉,這你就不懂了,”喬治假惺惺的說,“羅恩,你那一茶匙的感情是理解不了的,莉安明顯就是不想離開克勞奇呀,保镖隻是個借口罷了。”
“我當然不想離開他,”莉安無奈的說,“我們分離的夠久了,羅恩,你的确不能理解,如果可以,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他的。”
小巴蒂很高興聽到這話,連芙蓉在客廳一角大聲模仿塞蒂娜·沃貝克唱歌都沒有敗壞他的好心情,他把莉安那隻放在他腿上的戴戒指的手抓起來,放在胸口處撫摸着。
“想回家嗎?親愛的,我猜莎莫想你了,她一向氣性大——”
“當然想,”莉安知道他是想和自己獨處,立刻善解人意的對着莫麗喊道,“姑媽,我們就先回去了,不然莎莫又會鬧脾氣,她快一歲了,最近特别黏人…”
“有空就來陋居吃晚飯,”莫麗走過來,吻了吻她的面頰,“巴蒂也是,别怕麻煩,我跟亞瑟都喜歡熱鬧一點。”
小巴蒂點頭稱是,倒是喬治看穿了這兩人的打算,對着莉安擠眉弄眼。
夫妻對着陋居的親人們告别,然後抓起一把飛路粉,鑽進了壁爐。
閃閃端着幾杯熱巧克力過來時,她屁股後面還跟着兩個跑得飛快的小男孩兒。
“爸爸!”話唠蘭斯一直纏着小巴蒂,“爸爸,我想要劍,那把托賓的劍,你知道吧?我想玩劍!”
“他的語言能力很棒,”小巴蒂把兒子抱起來,誇贊了幾句,對莉安說道,“兩歲半的孩子能口齒清晰的表達需求,他将來一定是個聰明的孩子,至少邏輯性很強。”
“但是不能給他玩,他還太小了,”莉安把洛特抱到腿上,他正目不轉睛的盯着母親懷裡的妹妹,“我怕他傷到自己,不是吝啬——”
“我知道,所以我早有準備,”小巴蒂知道這個兒子喜歡武器,他揮了揮魔杖,壁爐架上飛過來一個長方形的匣子,他把匣子遞給兒子,老神在在的說,“打開看看,這是爸爸給你的禮物。”
蘭斯呼哧帶喘的扒拉匣子,他的力氣還太小,不過小巴蒂沒有幫忙,他在培養兒子的動手能力,不多時,蘭斯就打開了匣子。
莉安越過丈夫的手臂往匣子裡一看,發現那是一柄雕刻精美的小木劍,尺寸正适合兩三歲的孩子拿在手裡,劍刃打磨的光滑圓潤,并不鋒利,給兒子做玩具再适合不過了。
蘭斯果然被吸引了,實際上他并不是執着于托賓的聖劍,他隻是想要一把玩具劍,而現代巫師不配劍,自然也就沒有類似的玩具了。
“什麼時候去麻瓜界買的?”莉安疑惑的問。
“我自己做的,”小巴蒂說,“不費什麼事,而且肯定比麻瓜的玩具安全。”
“你真——”莉安被他感動的有點語無倫次了,“巴蒂,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不會是個好父親,我了解你…你肯定不願意…”
“我當然不願意,”小巴蒂從口袋裡掏出來最新款的戲法魔杖遞給洛特,淡淡的說,“我不是那種自己淋了雨,就要把别人的傘撕爛的人,尤其是我的兒子,他們不能吃我吃過的苦。”
洛特拿到這根會變形成好多動物的戲法魔杖,即使緊緊的抿着嘴,仍然洩露了一絲激動的情緒,莉安看到這個鮮少說話的乖巧兒子突然使勁兒揪住他父親的衣袖,然後仰起頭,等小巴蒂朝他俯身時,洛特便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謝謝爸爸。”
“噢,謝謝爸爸。”蘭斯回過神來,揮舞着那把小木劍,嘴裡喋喋不休的發出各種戰鬥時的模拟音,把夫妻兩個逗得哈哈大笑。
此時此刻,莉安環顧四周,發現客廳仍然還是原來的樣子,如同十七年前他闖進來時一樣,一個壁爐,一張茶幾,一個酒櫃,一個飽經風霜的凹陷的沙發,壁爐架上擺着一些雙翼張開的昆蟲标本,她和丈夫都不曾碰過,那是他們的小兒子最喜歡的東西,他們一直保證說要把它們好好珍藏,但心裡很清楚,他們絕不會喜歡這些東西,一直是閃閃在妥帖照顧它們,不讓灰塵落在上面。
她一直都很羨慕有父母的孩子,就像她的孩子們那般幸福,但此時此刻,她卻不願意同他們交換。
她無法想象沒有遇到小巴蒂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就像她無法想象父母都還活着,她願不願意去交換一個擁有小巴蒂的人生那樣。
最終,在她的預料之中,她的兩個孩子又開始拿着各自的武器打鬧,可能他們倆長大後都不會記得這是多麼溫馨的一刻了,但她認為自己會永遠記得:她的丈夫穿着一件黑色的風衣,襯衫胸口處的紐扣敞開着,當他擡起手肘,摸摸兒子柔軟的金發時,她能夠順着他臉上的雀斑一直看到他胸口處蒼白的皮膚,這是克勞奇家遺傳的膚色,她心想,她喜歡他閃閃發亮的手腕——無論怎麼曬也不會變色,她都能預料到,之後的整個晚上,她都會一心一意的等候時機,看他下一次擡起手臂時的樣子。
她發現他時不時向她投來一個溫柔的眼神,似乎有所密謀,他尋找她的注意力時,目光中帶着一種莫名的甜蜜,而她一直盯着他的胸部,因為胸部的輪廓很好看,引人遐想,但她更知道,每次她看向他胸口的時候他都注意得到,她喜歡這件舊舊的風衣。
最後那雙金色的眉毛和狹長的淺灰色眼眸吸引了她——那雙眼睛不光是盯着她看,它們分明是在向她索要什麼,并且在她身上逡巡不去,仿佛真的在期待什麼,而她卻無言以對,一臉茫然,不知道要怎麼做,不過,它們其實沒有要她做什麼——那雙眼睛流露出一種熟悉的神情,這屬于十七年前那個闖進了她房子的惡劣少年,正表明他在努力回憶他們之前的故事,而他眼的表達方式,是在嗔怪她并沒有幫着他一起回憶,因為他看得出來她記得,也想他們的過去重新上演一次,但她卻害羞的假裝不記得。
絕大多數情況下她都能看出來,他的目光每一次落到她身上時都别有深意,就是這種目光,剛才讓她差點忍不住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在那短短一瞬,他們都沒有挪開凝視的目光,直到她表現出某種沉默的退縮,而後她的目光就兀自跳躍開了。
蘭斯和洛特已經轉移戰場到廚房去了,赫洛也走過來索要莎莫,莉安隻覺得懷裡一空,此時這個熟悉的、古老的客廳裡又隻剩她和這個讓她渾身顫栗的男人了。
她轉過身,心裡決定走到窗台下面位置上去,盡量遠離這個對她充滿誘惑的男人,不然她怕自己很快就會捧着他的頭,親吻他的胸口,求他,求他,求他占有自己。
但他不容置疑的湊近了些,緊緊的挨着她,把她的身體轉了過來,他們沉默着,她像隻想要縮進壁爐台上小小容身處的小貓,同時又生怕打破或挪動了壁爐台上的瓷器,她唯一的舉動就是低着頭,不敢看自己的丈夫,在這樣做的時候,她任由他的手撫摸她的肩膀,她知道自己看起來不太自在,但她還是沒有把那隻手從自己肩膀上拿開。
她知道他在做什麼,他想冒險又不夠确定,希望得到她的暗示,可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那隻手吸引了,她很欣賞那種輕松應對肢體接觸的态度,這種輕松來自性格當中的自信,有這種個性的人,無論在何處都能與他人快速建立良好的關系,這讓她想起了他教書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最好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
他現在的行為多麼像他們重逢時,他每一次不經允許的跳上她的床,把她抱在懷裡擺弄,他不相信她真的打心底裡抗拒和他親近,就像他毫不在乎他們初見時她微弱的反抗,他隻想把她禁锢在懷裡,強行給她她需要的東西。
此刻她認定,若她伸出手去觸碰他,他非但不會介意,反而會非常希望她這麼做,她感激他心無芥蒂的愛,因此伸出手去,觸碰了搭在她肩膀上的那隻手,她短促而輕柔的捏了一下他的手,感謝他的主動,不然她又會縮進那個名為膽怯、回避、言不由衷的蝸牛殼子裡。
她知道當她觸碰他的手時,他必然會明白她的暗示,他似乎毫不意外,但馬上站起身來,把她橫抱着往樓梯走去,然後放在樓梯拐角的扶手上。
小巴蒂慢條斯理的走到壁爐前,把風衣脫了下來,然後大步朝着莉安走了回來。
“普威特家還有活人?我還以為是哪個缺德的家夥把玩偶放在這裡了呢,吓我一跳。”
說完,他把莉安面對面的抱了起來,托着她的兩條長腿,讓它們搭在自己身側。
“隻能這麼抱了,我的娃娃長大了,”他歎息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莉安·普威特,”莉安一口咬在他臉上,濕漉漉的,但并沒有用力,“你這個壞人,别離開我了,因為現在我的名字是莉安·克勞奇。”
“這麼說,你嫁給我了?”小巴蒂低聲的問。
“演戲上瘾是不是?”莉安言不由衷的說,“如果我們能早點知道現在的事,那麼當年你不會離開我,哪怕晚點知道,重逢後我也不會拒絕你。”
“我倒是真想抱着你睡覺,可惜不能了,”小巴蒂抱着她往二樓的卧室走去,“你現在可不是四歲,那時候你隻能給我當抱枕,可是現在,你的用處可多着呢…”
他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莉安感覺自己的臉都燒着了,她聽懂了他的暗示。
他迫不及待想要占有他,她也迫不及待想要被他占有。
她不禁有些惋惜的想,一個人走向邪惡,并不是因為向往邪惡,而是錯把邪惡當成了他所追逐的幸福。
而現在的幸福,是他想要的嗎?
小巴蒂把她放在床上時,莉安握住了那隻解她紐扣的手,摩挲着她最喜歡的,他的手腕。
“親愛的,你對現在的一切滿意嗎?”
“若是以前,我不把愛情當回事,但現在,我很滿意,有人這麼愛我。”
他忽然間那麼坦率,那麼真誠,這讓她深信不疑,她很高興他願意為愛而改變,回歸正途,她并沒有愛錯人,哪怕他的确是個壞蛋。
于是,他再一次解開她的紐扣時,她沒有阻止他,他是在表達愛,此刻她就是見證,他心甘情願的為她改變,那些年令她心碎的是,在長大後的某一天,她忽然間明白了,她無法宣之于口的感情是對他的愛,而他并不知道,他至死都不知道有人愛着他,因為她一開始也不知道她愛他,等她意識到這些年她深重的依戀和悲傷是因為愛,她甚至無法與他告别,因為他已死去多年,最糟糕的是,她完全确定,他們從此再也不會相見,這讓她痛徹心扉,他所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是,就是那一次初見,他離開的那個女孩兒已經再也無法離開他了,而後,他永遠都隻能做先轉身離開的那一個。
“你還會離開嗎?”
她問那個早已離開了她,卻奇迹般的出現,仍在她心中的少年。
“不會。”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苦苦掙紮。”
“我知道,可我也一樣。”
“你曾經抱着我的手腕是多麼可愛啊。”
“我仍想抱着你。”
“所以你沒有忘記。”
“我當然沒有忘記。”
小巴蒂欺身而上時,莉安仍然盯着他的臉,她無法不注視他灰色的眼睛,他回望着她,深情款款,眼眸中是毫無防備的柔情,直抵她的内心深處。
她知道,在描述屬于他的、她的人生時,一定會用到某些晦澀而誘人的詞語,過去如此,現在将來依舊如此,但也可能永遠不會再用到那些詞語,選擇權就在她自己身上,她也曾搖擺不定,想過放棄,但她仍然選擇了他。
他又怎麼可能知曉她的人生呢?可是,隻通過那張貼在床頭的他的照片,聰明的他顯然已經知曉了——她也渴望他知曉。
在他對她做這種事的時候,他對她人生的改變顯得無比清晰,而且她也已然感受到,當年尚且年幼的她無法理解的這種感情,它們已經永遠與他綁在一起,和英國的一個雷雨的夜晚綁在一起,在那個夜晚,一個少年将成為孤兒之後從未有過陪伴的女孩兒變成了他的幼鳥,而現在,她希望自己能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能讓她餘生的每個雷雨夜晚變得明媚,能讓這間空蕩蕩的房子裡,她失去的種種被他重新填滿,她本就很喜歡他,後來因為不由分說的強勢占有,把他的一切交給她,她變得更加喜歡他了,他讓她的生命變得更易感知,變得更加真實——或者更不真實——因為生命的褶皺之中嵌入了他的愛與咒語。
其實隻是他的臉龐,隻是他低下頭看着她,她便願意了,如果他想要的話,她可以為他做任何事,任何事,她的一切都任由他取。
說點什麼,莉安看着汗水劃過他英俊的臉頰,落在她眼睛裡,她想拜托他告訴她更多東西,她想這樣說。
她想放任自己,用謹慎的言語接近他,邁出羞怯的步伐,一點點伸出手去,今晚她已然神志不清,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堅信除了他她什麼都不想要,隻想聽到他的聲音,這想法讓她興奮,他的行為讓她興奮,她想打破他們之間的沉默。
她看着他,用淺藍色的眼睛無聲祈求:每次都是你先開口,這次也請你主動吧,和我說些什麼吧,對我來說,你隻需要三言兩語,所有人便黯然失色,退居其次,包括我自己,我的人生,我的房子,我的原則,我的底線,甚至我的生命,所有一切都變成了某種靜止不動的畫面,直到生命本身成為一種怪誕的瘋狂。
所有一切都是你。
我唯一所想的隻有你。
“你現在在想我嗎?”小巴蒂停頓了片刻,摸了摸她的眼睛上的皮膚。
“在想,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