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看到她身後站着一個男人,那男人身穿官服,腰裡别着短刀,眉宇間帶着一股正氣,正看着她。
杜若吃了一驚,暗暗将花剪攥緊,警惕地問:“你是誰?”
男人點頭施禮,道:“我是南陰界明鏡司司主景程。抱歉,打擾了。”
“明鏡司?”杜若蹙眉沉思,“怎麼讓我信你?”
景程掏出令牌,遞給杜若。
杜若接過,仔細一看,還給景程,抱拳施禮:“失禮了,不知大人光顧敝舍,有何貴幹?”
景程道:“我奉閻羅王殿下的命,來找杜老闆合作。”
杜若心裡咯噔一聲,面上卻笑道:“景大人的話是什麼意思,杜若不懂。”
景程道:“我們和杜老闆的目的一樣,也是為了拿到沈潇背後那人親手畫押的銀契。我這樣說,杜老闆懂了麼?”
杜若道:“恕杜若愚鈍,實在聽不懂景大人的意思,我們隻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生意之外的事,杜若一概不知。”
景程道:“是這樣嗎?那地鬼食魂案難道不是杜老闆的傑作?”
杜若臉色微變,脊背不自覺顫抖起來。
景程繼續道:“杜老闆将高澤溪的殘魂暴露在宴會上,不就是希望引起全天下人的注意,逼迫殿下來查這樁案子的麼?為何達到了目的,卻又賴起帳來?這豈非矛盾?”
杜若臉色蒼白,半晌喃喃道:“你說得對,是很矛盾。”
杜若跪了下來,毅然道:“我們這些人,本來早就該死了。之所以苟延殘喘地在這裡活着,是尚有夙願未了,我知道我們因地鬼食魂案犯了大罪,也沒有想要逃脫罪責,但隻懇請大人将六字尺買賣者繩之于法以後,再治罪于我等,如此,我等死也可瞑目了。”
景程道:“如果杜老闆肯配合我查出真兇,将功補過,殿下肯定會從輕發落你們。杜老闆意下如何?”
杜若道:“願聽景大人調遣。”
數日後,秦先生匆匆來找沈潇,說渡客樓那邊的眼線來了消息。
沈潇忙停下手頭的事,問道:“什麼消息,詳細說來。”
秦先生道:“咱們竟不知,渡客樓得到的那把六字尺,竟然也是假尺。”
“什麼?”沈潇吃了一驚,“那真尺在哪呢?”
秦先生道:“真尺還在成安身上,咱們都被他耍了。”
沈潇道:“豈有此理!”
“這還不算,渡客樓從暗牢劫走成安後,便把他藏了起來,因為真尺沒有到手,他們也不敢拿成安怎麼樣。昨日成安不堪折磨,诓騙了渡客樓的看守,獨自逃跑了。”
“逃跑了?”
“是,據看守說是逃往鬼市去了。”
“鬼市。”沈潇道,“鬼市到處是咱們的眼線,趕緊吩咐人去捉他。”
秦先生道:“我已吩咐下去,鬼市是咱們的天下,渡客樓的人隻能望而卻步,您就等消息吧。”
沈潇笑道:“很好,後日是吳大人小兒子的百日,咱們将真尺拿到手,好送給他兒子做賀禮。”
“是。”
鬼市東臨忘川河,西接渡客樓,是陰陽兩界貨物交易的場所。因為地處兩界之間,因此無人管轄,其間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這日小商販們正如往常般在鬼市上叫賣,隻見一個破衣爛衫的少年跑過街道,身後有幾人圍追堵截。
少年看上去疲憊不堪,跑到忘川河邊上,将手中的一樣東西遠遠扔出去,便跳了忘川河。
小商販看見,紛紛驚呼,人人都知道忘川河寒冷徹骨,裡面有無數索命的冤魂,進去了是出不來的了。
也不知那少年為何想不開,竟跳了忘川河,這下連魂魄都未必能找到了。
圍追他的那些人得了少年扔下的東西,便快速離去。
那東西正是六字尺,六字尺很快被交到秦先生手裡。
秦先生将六字尺放在盒中,捧着去給沈潇複命。
沈潇将六字尺拿出來,左看右看,看了許久,當然并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
他摩挲着彼岸花烙印,聽秦先生說成安投忘川河的事。
沈潇深表懷疑:“就這樣跳了忘川河?”
“是。不會有假,被逼的無路可走,衆目睽睽之下跳的。”
沈潇依舊覺得匪夷所思,去忘川河裡撈人比大海撈針還難,所以他也不可能去驗證真僞。
“也罷,區區一個凡人,能掀起來什麼浪花。”沈潇說罷吩咐下人道,“把陰尺和趙家給的藥水拿來。”
片刻後,下人便拿了六字尺的陰尺和一瓶藥水來。
沈潇将藥水塗抹在陽尺上,隻見藥水很快融化了封魂膏,彼岸花烙印處發出紅光,一朵彼岸花魂從沉睡中蘇醒,翩然飛出。
那朵花魂在空中盤旋一圈,輕盈地飛向陰尺,落在陰尺的彼岸花烙印上。
秦先生笑道:“恭喜沈大人,丢失的六字尺失而複得,又回到了沈大人手中。”
沈潇喜道:“很好,總算是找回來了。”
沈潇怕再生枝節,小心地将彼岸花魂用封魂膏封好,裝入盒中,用鎖鎖上。
六字尺風波曆經數月,終于平息下來。這次交易所得的那筆錢,也總算能從鬼市的當鋪兌成陰币,很快就可以落入他囊中。
沈潇心情大好,在府上設了小宴,請秦先生與幾位走貨的主力痛飲一場,深夜方散。
兩日後,景程表情沉痛,一路從明鏡司走到栖梧殿。
待奚遠通報後,景程方走入殿中,向東梧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