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血戰,一路哀鴻。
自卡薩布蘭卡城之北,一路穿行至東洲極北處的北海灣,時間過去兩個月,便真正殺了兩個月。乃至北海灣決戰,無盡汪洋都血流漂杵,仿佛将這純淨的海灣,也給染成了血色地獄。
這一戰并不輕松,更可謂是極盡艱難,但他還是笑到了最後。
在他通天時,入聖者尚且不能穩勝于他,如今他入聖了,又何懼這些烏合之衆?
的确,他入聖了,在兩個月的追殺與反追殺的生死搏殺中,加上曾在通天淵的無數沉澱與積累,終于在這一日爆發,悉數化作他最本真的力量。而所練的劍法,同樣融會貫通、更進一步。如水雲曲已是大成之境,逝水二劍亦是信手拈來、殺敵無數,連第三式,也在晉入聖元境之後有了更為明晰的思路,隻待更為實際的推演。
此時此刻的北海灣戰場,在他聖蘊的氣息散發出去以後,震懾住了一批人,吓退走了一批人,剩下的零零星星幾個犟種,也沒有什麼難以對付的角色。
雖然說着輕巧,但他依然撐着遍體鱗傷的身子骨,倔強地站到了最後。
若前方無路,那便踏出一條路。
落日西斜,被不盡鮮血染紅的北海灣,便隻有一人的影子被拉長落于海面,似血色的鬼影,在風中飄搖而不曾落下。如今,暫時還沒有足夠規模的浪潮能把這一大片血迹盡數稀釋,因而他依然淩空于血海之上,玄色染血的衣裳,與那傳說裡的修羅鬼影又有何異?
夕日欲頹,他最後看了一眼南邊,不知是看那原本可稱為高聳入雲的通天山,還是看遠在東南的不知處。
随後,他回身,向着北境,渡海而去。
他向來是信守承諾的。
此去經年,往後餘生,确無再見之日。
……
東洲,通天淵,通天山西面。
今日,或許是瑾白最值得慶祝的一天。那個自稱黑錦的魂魄、闖入她身體已有兩年的惡鬼,真真正正被封印了。
這封印,依然采取了當初老劍神在聖臨宗商議的三重保險方案,禁制其數不勝數的能力避免影響外界,封印其魄心令其深陷沉眠無法自拔,附着禁锢之力鎖于覆面令其無法掙脫。原理是沒問題,但執行起來,依然困難重重。
這惡鬼的能力極其難以處理,難以禁制的同時,還能讓陷入沉眠的她很快又複蘇回來。老劍神隻得在聖臨宗宗主給出的方法基礎上,不斷的加以改進,在那惡鬼的一聲聲嘲諷中,改善到了今日,終于是将她封印了。
老劍神不是沒想過徹底除掉她,可惜她植入瑾白體内過深,二者幾乎融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怕真想出辦法除掉那惡鬼,瑾白,怕也是保不住的。
因此,隻能封印黑錦,作為對瑾白的救贖。
所幸,一年多的努力不曾白費,這聒噪的惡鬼,終于徹底安靜了下來。往後,瑾白也能安心走上光明的修行大道了。
隻是,在老劍神靜修的時候,沒了那吵吵嚷嚷的惡鬼,瑾白居然偶爾會覺得有些過于清淨。
于是,在往後的許多許多年裡,她學着繼續吹奏竹笛,學着和着自己所奏的樂曲,持劍而舞。少女柔軟而曼妙的身子,同如白蓮般盛開的心事,一齊在星月之下遊蕩,書寫着一個人的清歡,一個人的寂寞,将如蓮的心事溫婉成一阕詞,譜寫成一首歌,贈予那不知何去之人。
一個人的夜,便就是此般,守一窗幽風,望兩輪月明,偶來靜聆煙雨之音,品着高不可攀的寂寞。而那些被青苔覆蓋的記憶,總會在風前雨後,不經意間來襲。
一些事,情深緣淺;
一些念,執迷不悟;
一些情,風輕雲淡。
她總是想着另外的事,卻不想想同自己相關的。比如說,在黑錦故鄉的語言中,“瑾白”一詞,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黑錦,意為“惡鬼之禮贊”。
瑾白,意為“璞玉之無暇”。
似乎,擁有一塊無暇的璞玉,對惡鬼而言,亦是一種禮贊。
你說呢?
——天淵篇·舊憶,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