笹花杏奈看見了降谷零的臉。
那雙耀眼的紫灰色眸子此刻被陰霾遮蓋住了大半,隻餘下一小部分還在閃光。然而那閃光的一小部分,卻是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笹花杏奈第一次在一個人的眼底,體會到了什麼叫寸草不生。
一個人能無助到,破碎到什麼程度?
你看他是笑着的,可眼淚不會說謊。
是雨滴嗎?是心在流血。
"透。"
笹花杏奈不知何時走到了降谷零的背後,雙手緊緊地環抱住了他的腰。
不像之前大貨車穿過她身體那般,這次她成功接觸到了降谷零的身體,感受到了對方衣間的寒冷。
降谷零怔住了。
他感覺到有人從身後抱住了自己,是一道很熟悉的聲音,在喊他,‘透’。
是在喊他嗎?可他不是叫降谷零嗎?
降谷零的臉上出現了迷茫的神色。
"透,你還有我,你不是一個人。"
降谷零騙她她不生氣嗎,說不生氣是假的。可站在對方的角度上,笹花杏奈一點氣都生不起來。
波本在她眼前一直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哪怕偶然示弱,都是刻意僞裝出來哄她開心。
笹花杏奈以為波本是個很強大的人,可她從不知道這些強大是需要那麼多痛苦的經曆一點點堆砌起來的。
愛嗎?是愛的吧。
如果不是愛他,為什麼願意忍受對方的欺騙。明知道波本是在利用提亞瑪麗亞,還一點點促成了他的利用。
她自私,卑鄙,怕死。
在這世間有很多不好的詞盡數可以放在笹花杏奈的身上。
可她從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嗎?
在沒有找到一個值得自己放棄全部的人之前,大部分人都會是利己主義,隻有那少部分人是利他主義。
笹花杏奈一直堅信性惡論。
可似乎從第一次看見安室透開始,笹花杏奈的心就已經開始出現了裂縫。随着時間的增長,那道裂縫越變越大,越變越大,最後逐漸将心分成兩瓣,甚至更多。
她的心裡自此不再全是自己,而是多了一個位置。
或許那些文豪們說的是對的:
在世界上隻有兩種東西是不可直視的。一種是太陽,一種是人心。
而安室透一個人,卻兩樣都占了。
"透,回頭看着我,看看我。"
笹花杏奈将臉埋在男人寬闊的背脊裡,眼淚如同掉線的珍珠在落入衣服時很快消失不見,卻濕了一大片。
降谷零感受到了身後傳來的涼意。不同于剛才的雨滴,是帶着點點溫度的淚。
她在哭。
機械般地轉身,降谷零看見了女人那張布滿淚痕的臉。
是一股莫名的心悸,胸口很不舒服,似乎是有什麼力量在對抗着他的意識,讓他的身體不自覺抹去了女人眼尾的淚。
"别哭。"
言語與行動比大腦更快一步。
女人的臉很熟悉,可她的名字降谷零卻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那雙碧綠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她明明什麼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他回頭了,他看她了。
可她,是誰啊?
"在倫敦的時候,曾經有一個人說,愛是虛無的。"
女人的手指一點點描摹着自己的臉,降谷零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瞬,有些發癢。
"蘭醬說,她願意累計很多,很多的零,隻要工藤新一能夠踏出那一步變成一。"
好像有一片羽毛輕輕地劃過降谷零的心。
"我當時大受感觸,可直到今天我才想到了這句話的另一句解法。"
降谷零的目光順着女人的手,落在了那雙好看的眼睛上。
"‘Love is zero’,愛是虛無。是零,也是你。"
降谷零的嘴唇顫抖着。
他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他現在想不進任何東西,腦海裡隻有女人的那一句。
她說,愛是零。
可他也是零,所以愛,也‘是你。’
"我愛你,降谷零。"
又是一陣瞳孔地震。
降谷零的喉嚨有些幹澀,他想要發生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直接地表達對他的愛意。
她愛他,她愛...他?
記憶如同流水翻湧而來,降谷零的腦海裡快速地劃過了以往的一切。從第一次遇見笹花杏奈開始,到奇幻樂園的鬼屋,到倫敦之眼,到現在。
"杏..."
一個低頭碰上了一個擡頭,女人的唇瓣與他的相接,未出的言語被吞沒在唇齒之間。他扣住了笹花杏奈的後腦勺,一點點加深了這個吻。
當一個人的心中出現愛慕,不管有多麼淡薄,也絕不會輕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