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經全黑,酒店的宴會廳裡卻亮如白晝。
巨大的水晶吊燈款式繁複,疊了一層又一層的高腳杯在大廳堆成兩座“小山”,一邊裝着紅酒,另一邊則是淺黃色的香槟,賓客們在此觥籌交錯,互相攀談。
戴着白手套的兩名侍者一左一右将大門拉開,有兩名年輕男士從外面走進來。
他們身上的西服一白一黑,一個昳麗漂亮,神色冷淡,一個眼含桃花,浪蕩多情。
倒是登對。
一衆人都被吸引了目光,一路看着他們走到宴會廳正中央。
黎垣背後靠着黎氏,他一出現,周圍人就蠢蠢欲動,說話間越靠越近,紛紛想上前結識。
“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本人的五十歲生日宴,大家先吃好玩好,趁着今天這個好日子,我也有個重要的消息要宣布……”張開勇站在主持台上,一眼就看見了引人注目的張抒意,繼而看到站在他身邊的黎垣。
這時,站在主持台一側的張舒與正仰着頭,神色急切地等着他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張開勇回想起張抒意在手機裡說的那些話,怕他來露個面就跑掉,便急忙從台上下來,安撫張舒與幾句,“舒與,爸有幾句話要對你哥說,你先在這等會兒,乖啊。”
說罷快步走到張抒意和黎垣身邊。
張舒與站在原地,眼中的期待褪去,浮現上來的是濃烈的妒恨。
“黎總,小意,你們來了。”張開勇看着光鮮亮麗的張抒意,心裡的愧疚淡了些,“小意,不是說好李叔叔去接你嗎?怎麼自己來了。”
他又轉而朝向黎垣,“不好意思,黎總,我們小意給你添麻煩了。”
張開勇比誰都清楚張抒意是被弄暈綁着送到咖啡廳和黎垣簽的聯姻合同,他當然也知道兩人不過是一紙合同的關系,不敢奢求黎垣對張抒意有多情深意重。
張抒意看他那一副是怕得罪了黎垣的模樣,心裡不住冷笑,正要出言諷刺幾句,耳邊響起黎垣的聲音。
“張總這麼說就太見外了。”黎垣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我和小意是領了證的合法關系,他和我一起來最合适不過。”
張開勇一愣,接着笑得嘴都合不攏,一連說了三個“是”,“黎總說得對,咱都是一家人。”
他原本還擔心自己巴結得過分明顯,黎垣能這麼說,那最好不過了。
張抒意知道黎垣這麼說是為了給他面子,便沒有駁斥。
但張開勇那副卑躬屈膝的樣子卻讓他倒盡胃口,怎麼也忍不住想說幾句,“真是奇怪,我還在你家的時候不是一家人,從那個家出來了,和黎垣領了證,反倒和你成一家人了,有意思。”
張開勇臉色緊繃,知道他是在諷刺自己攀附黎垣,他反駁不了,隻能用哄孩子一般的語氣說,“小意,有什麼話回家再說,這麼多人呢,别耍小脾氣。”
他不住往黎垣那裡看,希望他能幫着勸一勸張抒意。
可對方跟沒看到似的,微笑着立在那兒看着。
這是張抒意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他一分鐘也忍不了,“張叔,我在電話裡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張抒意,已經和你們家沒什麼關系了,請不要再說一些過界的話,真的很難看。”
張開勇目瞪神呆,無意識提高了音量,“小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先前在電話裡溝通的時候,他隻當這孩子受了委屈,跟父母發發脾氣很正常。
他不敢相信張抒意真的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
他聲音一提,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人群中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語,“這不是張開勇的養子張抒意嗎?怎麼吵起來了?”
“家庭矛盾吧,跟我們沒關系。”
張開勇要面子,一看見别人交頭接耳,立即降低了音量,“小意,爸先給你道個歉,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我們宴會結束後再讨論,好嗎?”
張抒意忍不住笑起來,“我這事兒不用讨論,倒是張叔你,剛才在台上準備宣布什麼好消息呢?”
事實上,不用問他也知道。
張舒與三年前就接回來了,卻一直沒等到一個重大的公開場合來宣布他的存在。
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時機?
“小意……”張開勇知道他是在明知故問,面露為難,“确實應該先跟你商量一下,但這段時間家裡一直聯系不上你……”
“是嗎?我離開你們張家大半年,可一次都沒接到過誰的電話。”張抒意平靜得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他笑了笑,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說,“過去的這半年我可以都不計較,但如果你今天在這裡宣布張舒與才是你們的兒子,那我也會在今天正式和你們張家斷絕關系。”
張開勇看着張抒意,突然意識到這孩子可能不是在鬧脾氣,而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他隔着人群看了看正朝着這裡走過來的張舒與,難以抉擇。
一邊是有着血緣關系,虧欠了十幾年養育之恩的親生兒子,一邊是養了十多年,還跟黎垣結了親,背後靠着整個龐大的黎氏的張抒意。
張舒與很快走到他們身邊,一隻手挽住張開勇的胳膊,漂亮的眼睛懵懵懂懂,“爸,發生什麼事了嗎?”